老人把四轮车推到集市，
那是个鱼槽，就是把木头或石块凿成个猪槽似的槽臼，灌上水，用来摆市场上卖鱼用的，
老人小心翼翼地把鱼给倒进槽里，有的都已经死掉翻肚皮了，
于是把死鱼分拣出来，找来个水瓢，舀满水，高高地灌下去，如同个瀑布一般，冲出来许多水泡，
一边灌水一边吆喝着道：
“卖鱼咯！”
“刚打上来的鱼！”
“刚打上来新鲜的鱼！”
……
有人来买鱼，他就将条活鱼扳到案上，反过刀来笑眯眯地把鱼鳞刮掉，然后血淋淋地劈成两半，路人都夸赞「好肥的鱼呀！」
老人把内脏刮干净了，即剁成一块块的，用荷叶包好交给买家，那丢在一旁的内脏，心脏仍不住跳着，
阿红见到这一幕，亡魂皆冒，如同来到地狱一般，
然后陆续有人来买鱼，老头子都笑眯眯地抓鱼来杀，
大家围在一起，都笑着谈论鱼儿肥美，夸赞老人的刀法厉害，兴高采烈的，露出洁白的牙齿，
溅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很快整个鱼槽里的水都给染成了红色，
里面的鱼，一条条地被抓去宰杀，大家大张着嘴呼喊饶命，可依然被钢刀割开身体，扯掉肠子剁成小块，
原本以为冲到上游会得到更多的快乐，没想到居然变成这个样子，
每次老人的手往槽里伸来，鱼儿们就都惊恐地四处逃窜，有的忍不了了就直接跳到槽外，但要不是被抓回来，就是被直接打死，十分残忍，
很快，
鱼槽里的鱼就要被杀完了，就只剩最后的几条，
阿红麻木地张合着嘴巴，呼吸着同类的血腥的味道，它也不想活了，觉得是自已害死了大家，
亲眼目睹昔日一起玩耍的兄弟，一个个地被刮鳞剖腹，切成小块，
它们甚至没有埋怨自已，但确实是自已害死了大家，心里十分自责，只希望能早点死掉，想以死向大家赎罪，
最后的那个兄弟怕它太自责，就不住地安慰道：“我们鲤鱼，永远是要往上游冲的，这不能怪你，要好好地活着，咱家数十万个兄弟姐妹，却极少有金鲤出现，只要有，那就是能变化成龙的，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个兄弟最后被抓，被扳到案上时，仍叫它要好好活着，最后被刮鳞扣腮，劈成两半，把仍跳动着的心脏扔在路旁……
阿红心痛得无法形容，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报仇雪恨！
现在整个鱼槽就只剩它自已了，
这时有人来买鱼，老头子说不卖了，这最后一尾金鲤长得漂亮，要拿回去做鲜汤给孙子吃，买鱼的人说要拿回去给怀孕的老婆补补身子，
于是两人便在那里争执起来，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突然一个小女孩子，说愿意花十倍的价钱买它，老头子犹豫了，
那女孩道：“老爷爷天天打鱼，还怕没有漂亮的鱼吗？”
老头觉得有理，于是便卖给她了，
那女孩找来个木桶，舀进去很多干净的水，然后把阿红捞起来放到里边，阿红得了新水就变得兴奋起来，不停地游动着身体，看起来十分的活泼漂亮，
女孩高兴地让家奴抬回家去，
她家很有钱，是个大户人家，她把父亲收藏的水晶缸拿出来装水养鱼，养在闺房里，就只养阿红一个，
女孩名字叫若雪，只有八岁，是个勤奋好学的女孩，闺房里有很多的书籍和字画，
请个老师叫法海，
师徒二人每天作画，研读书籍，法海的学识十分渊博，修为很深，讲的东西很有哲理，耐人寻味，尤其精通佛法，
他给若雪讲课时，都不自觉地参杂进去一些佛法，喜欢以佛举例，融会贯通，
慢慢地，若雪的言谈之中，也不自觉地带进一些佛法，学会不少佛家经典，
晚上在闺房里点上蜡烛画画，把阿红当做知已，问它画得好不好看，还跟它说自已的心事，
又把它当成自已的徒弟，把每天学到的东西讲给它听，
阿红很漂亮，长得活泼可爱，
跟若雪呆得久了，就慢慢地精通人性，若雪问它问题它就通过身体做出相应的反应，
若雪喜欢得不行，但只要有人来了，它就变回一只普通的金鱼，没有通人性的意思，
法海走后，父亲又给她请来一位大师，叫清虚居士，是个道人，道法出神入化，且精通医术，有活神仙的美称，
居士见她冰雪聪明，是个难得的人才，便将道家的无上妙法「太极道法」传授给她，具有吸纳天地灵气，炼气为精等作用，
是道法修炼的根本，许多神奇的法术都是都是在此基础上修炼的，叫她不可轻易传与他人，
很快，十年过去，若雪被父母安排婚姻，不能再单独陪着它了，
十年的陪伴，若雪十分不舍，哭了一夜，决定给它自由，于是把它放回河里，那是一条能通往大海的河，河水清澈，波涛汹涌，
若雪还是用木桶装着它，十年了，它只长大大一点点，最后一次用馒头把它喂得饱饱的，才把它放到水里，
阿红兴奋地游了一圈，又返回来蹭若雪的手，十分不舍，
若雪忍不住哭道：“鱼儿，去吧，好好活着，不要再被渔翁抓住了，这是条大河，能通向大海，以后变化成龙，祝你前途珍重！…… ”
阿红只是蹭着她的手，不肯离去，
若雪道：“去吧，鱼儿，天地虽宽，却有重逢之时，去寻找属于你的未来吧！”
又摸摸头，阿红这才摇摇摆摆地朝深处游去，直到看不见了踪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