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简单的审讯和调查,清昼没有被定罪,而是经过非常严肃的思想教育后,放了出来。
听陈志说,捞他的人是班主任韩月凝。
坐地铁回家的路上,他也觉得事情很古怪,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思考。
用陈志的话来说,他能对【零】出手攻击就已经是个奇迹,更别说炸药没炸之后,爬起来再试着给他一拳。
正常情况是,【零】发现对方起了杀心,立刻摆平对手,根本没有动手的可能。
而自已却以超低的战斗力,抓到了对方的斗篷,甚至拉扯着看到了【零】的左眼。
总不能是对方根本没把自已当成什么威胁吧?
不对……
这似乎是最可能的原因了。
算了,无论如何自已都很厉害了。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到除了那身蓝紫色斗篷之外的东西。
清昼开始从被那家伙传送的时候开始回忆,最终所有的画面停留在了那只眼睛上。
淡蓝色的瞳孔,平静的眼神,还有一股说不出口的熟悉感觉。
他觉得这只眼睛曾见过,但想不起它的主人。
至于班主任亲自捞他,说实话,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绑着炸弹在市区乱跑,情节也非常恶劣——确实是因为一时冲动做了件错事,但好在没有引起恐慌和造成伤亡。
以后还是老实当守法公民吧。
不过,陈志老师是【卫境局】负责审讯和监禁的高层,难道不够捞他吗?还要让班主任来捞,自已也不认识啊?为什么是班主任呢?
再说,既然陈志这个副班主任是【天阶】,那班主任也一定是【天阶】了。
清昼想到这里突然坐直。
“【天阶】捞我?我谁啊?”
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尝试思考这其中的原因。
很快,他想起老爹之前就是在【卫境局】工作的,那大概是老爹的熟人吧。自已和班主任难道是什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之类的关系吧?
仔细一想,当时葬礼上确实来了不少【卫境局】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大人物。
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老爹已经走了,还在帮自已收拾烂摊子,可自已又在做什么呢。
下了地铁,清昼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路上还差点被泥头车撞死。
但无所谓,到家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姐姐的工作室漆黑一片,一楼的客厅倒是反常的亮堂。
推开大门,姐姐果然在客厅等他。
“学校跟我说你旷了一天课。”清念坐在沙发上,一边眯着眼看手机一边说,“虽然我也知道开学第一天基本都是预备课,但是毕竟是【卫境特殊学院】,最好还是不要旷课。”
“知道了姐。今天有些急事,没办法。”清昼把自已晃了进来,转身关好大门。
他没什么兴趣挨训,打算直接回房间。
“我知道是什么事。班主任跟我说,你去找【零】了。”
清昼停下脚步,偌大的客厅此刻没有一丝声音,却充满了不安宁的气氛。
两人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钟,清昼才开口说话:“我去了。”
“你的炸弹是我掉包的。”
“什么!?”
听到姐姐的话,清昼整个人被瞬间点燃,他两步冲到清念身后,用力地拍打着沙发靠背,发出阵阵低沉的闷响。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换我的炸弹?如果你没换的话,现在【零】绝对被抓走,甚至是当场就被炸死了!你知道自已做了什么吗?”
“我在救我的弟弟。”
“那要是【零】对我下死手了呢?你把炸弹掉包,我连跟他一换一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是要救我吗?我拿着几瓶可乐去找【零】,对方只要想动手,我就是去送死!这可乐有什么用啊?【零】杀完人口渴喝点是吧?你要是奔着救我去,难道不应该直接拦住我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清昼愤怒地发问,却只能看见姐姐的背影。
清念没有动,没有语气,没有回头。
她的每一句话都只是轻轻说出,却由不得清昼反驳。
“你这样做对我太残忍了。爹妈刚走,如果现在是你坐在这里,我去和【零】拼命,我死之后,你一个人住在一栋空荡荡的别墅里,这样可好?”
“更何况,证据不足以证明【零】就是凶手,【卫境局】也只是说有可能,不是么?虽然父亲身上有他的【标记】,但是【天阶】都拿不准这是什么东西,你又怎么确定就是他行凶呢?”
“我知道你对【零】有敌意,但诸多事实证明他肯定不是坏人。你想想,他从没杀过人,你今天绑着炸药去和他拼命,他不也没对你下死手吗?世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好人啊,清昼。”
“那是一场意外,弟弟。我们可以去找真相,找凶手,但不能冤枉好人。姐姐觉得【零】是无辜的,你……”
“够了!”
清昼打断了她,愤怒的双手紧紧扒着沙发靠背,以至于整个皮面都扭曲变形。
“随你怎么想,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到底,真凶十成有九成都是【零】,即便不是也一定跟他有关系!模糊不清的调查结果我绝对接受不了!我早晚抓住凶手,亲手送他下去给爹妈道歉。”
清昼转身冲上二楼,紧接着是响亮的摔门声。
许久,清念见楼上没再有什么反应,便关上了客厅的灯,安静地回到了顶楼。
整栋别墅唯一的灯光熄灭了。
自从父母亲去世之后,她就把家里的管家仆人全部遣散了。同样的,为了防止清昼晚上看到室外的地板砖,她连外面的灯也一并去掉了。
她觉得这样比较安静。
不过今晚,漆黑的别墅里,隐约传出夹杂着绝望叹息的哭声,一点也不安静,反而像是鬼屋了。
……
清昼躺在床上,鞋也没脱,只是把脚搭在床外面。
他把枕头盖在自已脸上,整个人不再动弹。
崩溃。
彻底的崩溃。
他明白啊!他和姐姐同样失去了父母,同样痛苦!从那天之后,姐姐急剧地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是冷漠还是黯然。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无法接受姐姐就这样妥协,就这样接受这个模糊不清的结果!
那天自已去参观学校,回到家就看见父亲紧紧抓着母亲,从天空坠下。随后姐姐拿着刚买的抗【侵蚀病】药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他们都是亲眼看着的。
【卫境局】来调查,认为是因为家里的药刚好吃完了,父亲又突然发了急症。
但他们从一开始就发现父亲身上有不明标记,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独特的能量形式显然不是这个世界能够操控的方法。
这也是他们断定这起案件与【零】有必然关系的原因——虽然很多人不愿相信,但【零】的确是来自世界之外的人,掌握着许多世上没有的知识和能力。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危害,还抓了一大批危险的罪犯,但这样强大又未知的天外来客还是被【卫境局】赋予代号【零】,进行长期调查。
而如今,父母亲发生这样的意外,【零】又是唯一有直接关系的外人。
要怎么说呢?
决定性的证据数为零;
可能认识【零】的人数为零;
【卫境局】既找不到也抓不到【零】;
唯一的亲人姐姐觉得凶手一定不是【零】;
而现在他自已试着去找,去杀这个一定对父亲做了什么的【零】,结果对方根本没把自已当做什么威胁,他也完全打不过【零】!
零零零,全都是零,睁眼闭眼都是零!
他从来没觉得能这样绝望。
自已房间的窗口之下,就是父母亲殒命的地方。他感觉每一天都能听见尖锐的惨叫声,只要往下探头就能看到猩红的血迹。
他真的没办法假装无事发生。
“意外事故”是【卫境局】最后不得已给出的结果,实际情况又是什么呢?
那这到底是意外吗?
为什么没有人给他说明白啊!?
如果真的是意外他就没有这么恨了,可这样的结果他没法相信。
无论什么方法都好,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即使姐姐的选择让他觉得委屈,也不能就这样放过【零】。
不对。
他要找的是真凶,从来都不是什么【零】,只是【零】什么都知道而已。
找到【零】,问出真凶。到时候无论真凶是谁,哪怕真的是【零】,也要让他死。
这才对,去找真凶,然后报仇。
清昼猛的掀开枕头,大口的呼吸着。
他想对着窗外大吼,但夜已深,他的公德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无终的恨意在他心底蔓延生长,宛如盘旋的根结和枝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