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昔年如火的期待,被彻底浇灭了。
今天是【卫境特殊学院】正式开课的第一天,而她作为特级班的一员,将幸运的成为【天阶咒师】的学生。
这绝对是至高无上的殊荣!毕竟【天阶咒师】目前仅有83位,是整个世界的顶端。
她本以为今天有机会见识一下诸位老师的不世之姿,结果第一节课居然是坐在教室听理论!?
讲台上,副班主任陈志拿着粉笔,写下非常整齐的板书,开始总结。
“我们【卫境特殊学院】的主要目的呢,是为了培养你们这些年轻的【咒师】,引导你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这是因为【咒师】的力量太过强大,任由其发展可能会走向歧途,所以作为处理【咒师】犯罪和非自然入侵的唯一官方机构——【卫境局】建立了这所大学,来给全世界的【咒师】提供优质的教学内容。”
“【咒师】的等级分为天、地、人三阶,并且按不同的能力分为三大类。”
“……”
只见他口若悬河,在讲桌前挥动着手臂;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似乎他手臂的每次摆动,都是砸在学生头顶的重击。被击中的同学当场晕厥,再也无法醒来。
说实话,能来【卫境特殊学院】的哪个不是【咒师】,谁又能不知道这些?
这理论到底有什么好讲的啊?
卫昔年庆幸自已提前抢到了后排的靠窗位置,无聊了也可以摸会鱼。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摸鱼——她右手边坐着的男生,虽然从未抬头听课,但一直趴在桌上,手里写着什么。
笔记吗?水课记笔记!?
卫昔年不由得想起了那本日记上的内容。
她对这位卷王有些好奇,便挺直了身子,偷偷瞄了一眼。
隐约看得出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可惜他用左手架在耳根和额头之间,几乎完全挡住了面部。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眼镜框,看起来似乎很犯难。
顺着男生胳膊围出来的空隙处,她把目光投向了笔尖下的那张纸。
最上面那行赫然写着“遗书”二字。
“遗书!?”她倍感惊讶,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男生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发现了她。
卫昔年有些尴尬,急忙捂住了嘴巴,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像极了一只仓鼠。
男生的手没有动,只是硬生生的转头,从虎口处探出来一只非常不善的眼睛,眉角紧皱,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被轻轻瞪了一眼后,传来了抱有些许敌意的声音:“不小心看到真无所谓了,你非要念出来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觉得,不管什么事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准备遗书对吧?有什么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些忙……”卫昔年有些心虚,于是弱弱地问了一句。
男生听后并未立刻回应,而是非常缓慢地放下了左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随后他呼出了沉重的一口气,语气也变得缓和:“有人杀了我的父母亲,我打算跟那家伙换命。你觉得有什么可挽回的吗?”
卫昔年嘶了一声。
虽然对方没再发火,但也后悔凑上去看了。
思索片刻后,她回答道:“那,可以找警察的吧?就算是【咒师】犯案,也可以找【卫境局】抓的。”
“杀我父母亲的人,【卫境局】抓不到。”男生的语气冰冷,不管怎么听都让人感到不安。
“著名赏金猎人,代号【零】,应该听过吧。”
“是那个,专抓拥有大额悬赏罪犯的赏金猎人【零】?据说他抓到人之后,会在大街上挑选一位幸运市民,只需要带着犯人替他领赏金,【零】就会留下总赏金的一成作为报酬!”
卫昔年一听到是【零】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压低身子靠了过去。
“可那不是好人吗?听说他只抓罪犯,从来没杀过人。”
“就是他,【卫境局】查出来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眼神有些疲惫,但声音却非常坚定,“【零】向来谨慎,宁可少拿一成,也不亲自去领赏金。”
“【卫境局】这么长时间都抓不到,我也不指望他们,自已报仇雪恨就是。”
“我叫清昼,应该是最后一次和人说话。【零】今晚有交易,我直接绑着炸弹……”
“跟他爆了!”
他恶狠狠地说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居然露出了一丝期待。
卫昔年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清昼一定是悲伤过度疯掉了。
她想示意老师注意一下这边,但是位置太靠后了,老师并没有往这边看。
大学是这样的。听课的学生只要不干扰课堂秩序,听不听课无所谓,不杀人放火就可以,可是授课教授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她只好对上那有些吓人的目光,用手指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恳切地又劝了劝。
“同学你冷静一点。那【卫境局】都找不到,你又凭什么找得到呢?这事还是不能着急,【卫境局】还是相当靠谱的,总有抓到人的那天。”
清昼听到后露出了浓浓的笑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蓝紫色的折叠卡片。
他用手指夹着卡片晃了晃,仿佛是在展示自已的战利品。随后展开放在桌面上,示意这个偷瞄他写遗书的女孩拿去看。
卫昔年托着下巴凑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卡片上的内容,表情有些迷惑。
清昼没再等她思考,直接开口说明:“这是【零】的委托函,有这个东西就能找到本人。”
“你的意思是,【零】抓到了悬赏罪犯,随便找了个人帮忙领赏金,结果找到了你头上?”
清昼的笑意愈发灿烂,似乎是憋着什么好笑的事:“哪有这么巧的事!真正的幸运市民是咱学校的另一个同学,我问他要的,不然我今天都不打算来学校的。”
卫昔年觉得有些离谱。对于危险罪犯,【卫境局】的赏金历来是百万起步,一成,那也是十万!这跟直接送人十万有什么区别?
她感觉这个家伙是在扯犊子,正要开口发问,清昼却先一步说了出来。
“上课前我跟他说,钱我一分不要,全部给你。我只想跟【零】见一面,然后用身上绑着的炸弹送他去见阎王。你要是不给,没关系,我跟着你找他就是。”
清昼说着,没忍住笑了一声,又接着说:“我一给他看到这个,对方就很配合地把委托函给我了。”
卫昔年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到清昼外套下藏着一排土黄色的管子,结结实实的绑在身上。
她惊恐地张大嘴巴,但立刻收住了未出口的尖叫,然后谨慎又迅速地往外挪了挪身子。
这家伙现在身上绑着炸弹?
这大概是疯子吧?
这肯定是恐怖分子吧?
她为自已无处安放的好奇心付出了代价——身边坐着的哪是同学,这分明是活生生的阎王爷。
卫昔年现在真的很想逃,但清昼笑的阳光灿烂,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淡蓝色的眼睛被发红的眼白包裹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恶鬼。
她不敢动,她一点也不敢动啊。为什么门卫能把炸弹暴徒放进学校里啊!?
“炸弹是假的,真货在我家呢。”
清昼麻利地从衣服里扯出两根炸药,拧开其中一根喝了起来,示意确实是饮料后,把另一根递了过来。
卫昔年害怕地闪躲,清昼便直接放在她的桌子上。
“可乐,某种程度上也能炸。”清昼又喝了一口。
二氧化碳的气泡声从炸药里传出,显得非常诱人。
“吓到你了,作为赔罪,请你喝可乐。”
卫昔年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桌上被称为“可乐”的东西,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平复呼吸后,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种表情,又该说什么话。
她开始怀疑这个男生说的话全是假的,只是纯粹想要套近乎。但最开始是自已凑过去说话,总不能说人家早有预谋,利用自已的好奇心吧?
那也太离谱了。
况且对方似乎确实有很认真地写遗书。
犹豫了好久,她释怀地笑了笑,拿起了桌上的炸药尝了一口——确实是可乐。
“谢谢你的炸药,暴徒清昼同学。我叫卫昔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都会记住你的。”
清昼的笑容变得苦涩。
“我也希望我说的是假话,毕竟那天,我妈还说要给我做盘新菜,可惜吃不到了。总之,谢谢你愿意跟我聊天,卫昔年同学。”
下课铃和清昼最后一句话一同响起,传进卫昔年的耳中。
紧接着清昼迅速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迎着门口有些晃眼的明光看去,他消瘦的身形下似乎藏着一个疲惫的灵魂,但眼前只有他急匆匆的背影。
那个身影似乎真的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