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结束了吧。
他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
今天倒是没受什么重伤,大部分都是被碎玻璃划的深浅不一的血痕。
见都是皮外伤,他在【卫境局】的那会也没敢去找医师给他疗伤。
毕竟【卫境局】跟【卫境特殊学院】是一家,要是又把那个医师姐姐叫来,那他罪过就大了——万一人家正吃夜宵呢?
于是就这么回来了。
清昼暗示着自已不要去看也不要去想,一进到家里就勾腿踢上了大门。
他脱掉上衣,边走边蹬掉鞋子,全都胡乱地丢在地上,然后径直走到镜前。
镜中的自已像个难民。
全身几乎都脏得不成样子——大块的血迹、油渍、泥点混在一起,甚至还夹杂着小块的碎石,全都凝固在了身上,仔细去闻能感觉到有一股焦味和说不清的臭味。
味道不大,但他受不了。
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11:53,洗过澡之后再睡觉,对他来说还算挺早了。
……
花洒放出令人舒适的热水,让清昼紧绷的精神得到了些许放松。他什么也不再去想,只是感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
原本是想泡澡的,但这会自已已经困成狗了,还是别让自已淹死在浴室里比较合理。
他伸手调整了一下花洒的角度,然后坐在墙边。
就这样静静地淋。
浴室外,手机上的时间偷偷地从11:59变成了0:00。
同一瞬,清昼虎躯一震,布满血丝的双眼呆滞地盯着浴室的墙面。
仿佛坐在雨中的欧美古典雕塑,温暖的雨点落在他的身上,顺着躯干和肢体流下。而清昼只是履行着身为雕像的职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许久,作为雕像漫长的一生才迎来了尽头。
他的嘴唇不自然地颤抖,越来越剧烈。
“是催眠啊。”他喃喃道,“大哥把我催眠了,然后我给出全假的证词,怪不得。”
“催眠的效果结束了,是吧?”
他猛的捶向地面,又把声音提高了许多倍:“为什么?为什么是催眠!?”
待声音散去,浴室里又只剩下安静的流水声。
清昼认命似地抬头,盯着天花板,自嘲道:“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我得疯掉!啊!__!”
他想不通。
他想不通啊!
知道的信息只有班主任的寥寥数语,却有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已身边!
她真的什么都说清楚了吗?
清昼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给班主任,当场把所有的一切都问清楚。
但没有班主任的联系方式。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时心中莫名燃起了一丝怒意。
他猛的抄起手边的沐浴露,正要狠狠地砸到墙上,仅存的理智及时把自已拦了下来。
最近的破事真的太多了,他感觉自已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无法控制情绪。
呼吸逐渐急促,连声音也变得粗重。
他不由自主地把手里的那瓶沐浴露抬到眼前,戴上眼镜经过仔细辨认后,他确定这不是姐姐的东西。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姐姐的化妆品。
也对,三楼往上才会有姐姐的东西。
他松了口气,坐回到墙边。
然后缓缓弯曲手臂,将手里的沐浴露带过耳边。
收起大臂,甩出小臂,再松手。
毫无意外的一声巨响。
瓶身和盖子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撞开,在地板和墙面上留下了浅灰色的粘稠胶体。
水流安静地侵蚀着地上的沐浴露,渐渐形成了满是泡沫的水涡。
清昼感觉好多了。
于是他再次伸手拿了个什么东西,重复刚才的动作。
他不知道自已拿了什么,但现在无所谓,都是不重要的东西,砸了就砸了。
并非急火攻心一时上头,他觉得自已很清醒——压抑太久了,需要稍微地处理一下垃圾情绪。
他把花洒调成了凉水,整个浇在自已头上,让自已彻底冷静下来。
很冷,也很见效。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墙上抹下些许沐浴露,开始清洗身上的血渍。
冷静后,思路就没那么堵塞了——
如果说自已曾经成为【天阶】惹到了谁,那么对方必然有一个【天阶念魂师】在场,才能在【回档】刚开始的时候针对自已进行多次袭击;
同样的,自已每次都能保下这条狗命,也不是纯粹因为运气好或者血厚耐杀,而是因为同样有【天阶念魂师】出手保护自已。
之前半个月的时间里,班主任从未现身,大概是因为袭击自已的人并没有什么威胁;但今早的那车手持棍棒的人也不算非常有威胁,至于让她亲自下场吗?
不至于,她大可以安排人来处理。
而她亲自来之后还对所有的路人用了【通念】,但效果似乎不只是他知道的那样,应该还隐瞒了她来的事实。
所以今早的车祸完全是突发事件,而下午的那群【野咒师】,班主任是有所准备的。
也就是司机大哥。
但司机大哥的情况也很奇怪。
以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和那群【人阶】周旋,但他直到油箱起火时才肯真正动手,最后还要让自已“死掉”。
很怪,怎么想都很怪。
还有要对自已动手的人,更是个奇怪的家伙。且不说为何要执着于“意外事故”的做法,怎么净派些没什么水平的家伙来呢?
但凡来的是三五个【地阶】,自已连反抗都不会反抗一下,只会立马开始整理遗容遗表,死得好看一点。
可偏偏不是。
是在羞辱自已吗?真是见鬼了……
还有一点,也是最怪的一点。
既然有【回档】在,自已的死活又有什么用呢?
逃?
先把自已培养成【天阶】,然后去找【零】?
83个【天阶】和84个【天阶】真的有区别吗?
太矛盾了。
但关键在于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唯独最离谱的【回档】必须是是真的。
他感觉自已缺少一个很关键的条件,这让他整个猜测都无法进行下去。
但目前来看,尽管班主任和司机大哥很怪,但都很安全。
而那个对自已下手的家伙,要么是某个手眼通天的【野咒师】,不仅和【卫境局】有牵连,甚至有实力对抗;要么,就是除过班主任以外的两位【天阶念魂师】之一。
至于陈志老师,他说不上来。
自已的情况已经不是简单的“怪异”二字足够形容,如今被老师,准确说,是被典狱长大人“特别关照”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陈志老师确实没有什么恶意,向自已透露司机大哥的情报大概也只是某种试探。
反正自已一定会被陈志老师调查,那就认命吧。
啊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疯玉删好友。
清昼正想着办法,却传来了敲门声。
“我在阁楼画画,就听见你摔东西。”姐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但她的语气丝毫没有对弟弟的关心。
“怎么回事?”
清昼听到姐姐的声音,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放肆地笑了出来。
清念硬着头皮听他笑完,没好气的问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姐啊。”
清昼靠着墙,仰头闭上了眼。
“明天应该有个车要赔。”
“你骑摩托把人车撞了?”
“不是摩托,是大货车。”
“那,被你撞的人命真硬,他什么车啊……不对,你哪来的大货车?”
“所以是赔大货车啊。”
尽管隔着浴室门这道绝对安全的防线,但清昼能感觉到来自门外的浓郁杀气。
这可比今晚那一伙人的杀气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
直到姐姐彻底沉默之后,清昼才冒死从浴室里出来,说服姐姐让她先听自已今晚经历的一切。
清昼趴在沙发靠背上,有声有色的讲着故事;清念盘腿坐着,越听越不见动弹。
尽管姐姐的情绪异常稳定,但清昼觉得她肯定是被狠狠地震撼到了。
毕竟她这种完全不能用【咒力】的普通人,肯定很难想象多名【咒师】——哪怕只是【人阶】混战的场景吧?
见姐姐不说话,清昼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牢姐,这可不是赔大货车,这是买我的命啊。”
他伸手捏了捏姐姐的肩膀,接着说:“要是没这民用坦克,我这会估计已经死了呢。到时候就真成你说的,‘一个人住在一栋空荡荡的别墅里’,的那种场景了。”
“这样可好?”
他使了使劲,试图唤醒死机的姐姐。
清念把他的手从肩上取下,无可奈何地说道:“区区大货车,赔,随便赔,大不了老姐再画几幅画呗。”
她从沙发上起身,朝着二楼走去。
“我明天给你打一笔零花钱,给人把车赔了,还有误工费什么的……算了,我跟人家联系。你自已看着用,以后离那些精神不正常的远点。”
“爱你姐姐。”
“别爱我,滚去睡觉吧。”
“爱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