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善嘉其实是有预感的。
此前郝音子进府,郭氏那边迅速派了贵利家的前来截人。
先不说这位郝音子到底什么成分,是否真是御史家的庶三女。
假使真的是同船渡,这么一个人轻不得重不得的,未免夜长梦多,是真能促使郭云仙狗急跳墙的。
索性在事情没被彻底揭穿前,拽住点什么。
因此,柴善嘉白日里才隐晦的提醒章镜,最近倒春寒,要小心门窗。
另外她还随口嘱咐了一句,叫凌小八夜间关注着点表哥所在的院落。
可柴善嘉也没想到,事发得这么快……
倾晞园的人,在吃瓜的事情上,行动相当迅捷。
都没用柴善嘉招呼,草草穿戴完毕,原本只是柴善嘉和轮值的豆花,出了房门才发现,豆蔻和凌小八像是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等在门外。
一旁小叶儿、栗儿,也都起来了,正跃跃欲试的往外探看。
柴善嘉“……”
……
……
章镜住的这院子名为幽篁小筑,和柴泊秋的书房碧芜馆相邻。
柴善嘉极少到这儿来。
主要这地方一是远,对角线距离,对小短腿来说属实不友好。
二是建造时为求清净,这附近的屋子和屋子距离过大,四周也少人烟。
入目皆是竹,嘻嘻索索的,总感觉有一个加强连的蛇蛇埋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发起突袭。
柴善嘉不爱来,因此也没料到,直线距离这么远的地方,吵起架来动静能够横贯东西!
且为了吃个瓜,平日不稀罕的地方,这会儿她两条短腿都快捣出火花来了!
“姑娘。”
这时,身侧的凌小八忽的叫了她一声。
她扭头左右一看,嘿,豆蔻豆花都跑没了。
哦,不是俩豆跑没了,是她素日早锻炼的成果体现出来了啊!
柴善嘉精神一振:“冲啊!”
凌小八:“……”
……
她们俩赶到现场的时候,在场……除当事几人及近身伺候的下人以外,没人比她们快!
令人意外的是,正在骂人的并非章镜。
而是一个陌生少年。
这人裹紧了他的退红斗篷,里头穿得似是削薄中衣。面色铁青,语气愤慨!
“……长得还不如我呢,跟个没发开的炊饼似的,又馊又硬,怎么想的啊?二半夜钻男人屋里,搁肚皮上练下腰呢?老子睁眼差点没叫吓死!
拿大鼎呐,还是奈何桥追被窝来了?多吓人呢你,想嫁人也不能这么赶时辰吧?
谁家正经闺秀半夜作法逮郎君的?我认得你吗,有病吧?谁给你出的这主意,多缺德呢,丧良心啊……”
……
柴善嘉抢了个前排,但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人……谁?
不是她搞外貌歧视。
是这少年长得属实太离谱。
一张倭瓜脸,五官倒是安对地方了,就是面皮子。
细看之下坑坑洼洼,凸起处能登高望远,凹陷处可窖藏白菜。简直惨不忍睹。
就这,还满脸被采撷了的委屈样。
柴善嘉一脸麻木,转头去看委顿在院中的郭云仙。
郭云仙哭都不哭,眼神发直,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另一侧紧闭的房门。
显然,章镜应该就在那间房里。
但……
“不对啊?”
凌小八很有灵性的把柴善嘉脑子里的问题抢先问了出来。
柴善嘉不由点头,旋即又困惑。
上辈子的剧本只有她知道,明明是郭云仙夜闯香闺,情挑半熟少男。
少男羞怒下风度尽失,面朝滴翠苑,从脚底板骂到头发丝。
而后,隔天双双奔离柴府,自此各安天涯……
怎么男主角也能换人的呢?
“他怎么会在这儿的呢?”凌小八喃喃道。
“谁?”
“兰何。”
“兰何又是谁?”
这时,凌小八回过神,迟疑道:“应当是我认错。”
“不,大胆一点,有消息直接发,别吞吞吐吐的。”
这吃瓜的两人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就大大咧咧站人家幽篁小筑进门的地方,公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
而同一时间,前有凹凸少年不断口吐芬芳,夜奔云仙坐地怀抱希望。
身后有一阵一阵的乌泱泱。
柴善嘉还当是她们倾晞园没素质的吃瓜群众追来了。
谁知,还没聊明白!
郭梅娘、钱妈妈分别领着粗使婆子若干,气势汹汹的就准备包围现场,控制舆论,消除影响来了。
“……等会儿。”
那坑坑洼洼见郭梅娘站定,身旁的两个仆妇抖开斗篷,直奔郭云仙所在而去,连搀带抱的就想把她带离现场。
而钱妈妈那边见郭氏的人动了,索性一个眼色将带来的人驱离出去外围戒严。
原本,事儿这么办也是没错的。
只是对于被闯入房间吓醒的苦主来说,多少有点目中无人。
因此,那陌生少年拦道,“柴大太太这便要将人带走?”
无人理睬他。
郭梅娘心中只觉晦气,又自持身份,这般尴尬的情形下如何肯搭话。
然而,这不起眼的少年看似轻描淡写,只走出几步,却叫围上去的仆妇们左右突围不得,根本接近不了郭云仙半分。
小小几步,着实大有文章。
“夜半三更闯男子寝室,毫无闺仪教养可言。夫人竟就一句不问,上来就要把人带走?怎么?这竟不是桩丑事,是家学渊源,稀松平常不成?”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郭梅娘高声驳了一句。
那少年只一人,却丝毫不慌,“这许多人亲眼所见,大太太还想指鹿为马?”
“那你想如何?”
“某只想知道,贵府的这位姑娘缘何这般急着嫁人,这其中有什么缘故,或是有什么人在旁唆使——”
“你给我住口吧!”
郭梅娘尖声打断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也敢在此胡言乱语?你仔细我报官抓你!”
……
柴善嘉这里也感到一丝违和。
郭梅娘和荣寿堂的人来得太快太齐整,以致她没能和凌小八继续聊下去。
可不论面前的这位陌生少年到底是不是兰何。
他前后的发言都大有不同寻常之处。
发言风格都变了。
这人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