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云仙……
柴善嘉记得有关她的事。
大概原身前世死得草率,今生又在连载,后宅中除了战继母外,就只有这一个同辈。
因此绕不开。
按说,郭梅娘和郭云仙姑侄与目前柴家的实际掌权人老太太目标并不一致。
老太太章氏出身豪富,嫁入柴家后生养并培养柴泊秋,为他续娶郭梅娘,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即改换门庭,庇护带携娘家。
或许还有守住章家这一注大财的意思。
而郭家姑侄俩和老太太的目标却几乎相反。
一个塾师爹,名声大过实惠,再加上读书人行事作风多少会有清高傲气。
郭梅娘自小过得苦,郭云仙又有了一个名声都保不住的垮塌爹。
于是,如果老太太章氏是要求名求官求庇护,郭家这对姑侄求的实则是财。
前期,郭梅娘对郭云仙的投资还显得杂乱没有目标,在潘家宴会这样的场合被奚落排挤也不是头一遭。
可很快就不同了,老太太娘家章家的长孙将从相州来到南都。
章家这位长孙名镜,字探微,除开是章家此代宗子,身家惊人外,人材也十分难得……
柴善嘉把玩了一会儿新到手的两枚玉佩,“叮铃”一声,随手抛在了妆台上。
章镜是哪一年来的南都?
这人很是豁得开去,曾面朝滴翠苑,一个脏字不带,将郭云仙从脚底板骂到了头发丝,差点给人骂成八分熟。
原因是前一日晚郭云仙夜闯少男香闺,有心挑逗他。
这事后来以两人双双离开柴家为结局。
章镜这边多年没有消息,直到柴善嘉发嫁京中诚意侯府,偶然听闻章镜做了半年昱王府属官,可惜不走运,昱王意外溺死,一度闹得沸反盈天。
章镜好似受了牵连,也不知章家的家财最后有没有保住。
而郭云仙这边,则是在归家后由父祖做主匆匆议定亲事。但,约莫见识了富贵风流后很难归于粗茶淡饭,郭云仙瞒着家中私下结识了一位“有情有义好儿郎”,相约私奔。
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柴善嘉托着下巴想了想。
这会儿快要三月,还有三个月,她就满八岁。
郭云仙如今芳龄几何来着?
“姑娘,您怎么又在发呆?后日就要去学里了,你是一点不着急啊?”
豆花一掀门帘风风火火进了来,跟个钉在起跑线上的文盲家长似的,在屋子里一顿乱转。
“大老爷那儿送了笔墨纸砚,荣寿堂给了料子做衣裳,太太那里备的是腊肉、棉布和酒做先生的束脩,还有什么来着?”
她一边掰手指一边自言自语:“啊,还有枣儿做的笔袋子,我的书袋也还差着几针,得叫我娘帮个手……”
顿住片刻,她忽的一激灵,再次看向了坐在桌边正踢蹬着腿,十分悠闲的柴善嘉。
“姑娘啊,你怎就一点不急的?”
柴善嘉都无语了,慢吞吞道:“急什么?你们都预备齐全了,我有什么好急?”
豆花下意识道:“可是姑娘要进的是甲班?”
“嗯?甲班怎么的呢?”
又不是火箭班,清北少年班,一个甲班而已。柴善嘉心道。
“要考核的啊姑娘!而且,同窗都比你年长,读书日久,彼此关系也更亲近,你都不怕的吗?”
豆花急得都疑似返祖了,抓耳挠腮的。
见柴善嘉不为所动,她又急吼吼道:“家中不知,您自已还不知道?那潘家姑娘就不是个好的,这回特意把您弄了去,也不知要怎么折腾呢!”
“折腾呗。”
柴善嘉晃了晃白净完好、满是肉窝窝的小手,笑眯眯道:“南都又没独立,地面上也不只有她潘家,还能弄死我?
那就一起死呗?”
豆花:“……”
……
……
到了去女学报到那日,卯正时分,柴善嘉就被豆花和家中派来帮着收拾归拢的董妈妈从床上直接铲了起来。
整个梳洗过程一套连招行云流水,直到被塞进马车,她才将将有点醒。
天气并不好,大早上乌云盖顶的。
感觉上天也不是很赞成她一个大学毕业生再去扫盲高级班开蒙。
其实,南羡书院的甲班没那么好进。
女学这里就算学生少一些,宽松一些,也要根据程度来。
因此,潘玉柯随随便便搞特权,她自已是一城父母的嫡出女,南都小公主。
班里其余人心里有气,有不平,只能都冲着柴善嘉来……
“……七岁半进甲班是怎么想的?这也就是在南都,若在京中,一个潘字又当得什么了?”
“嘘,噤声!先生们都没意见,偏你多嘴,再叫人听见又惹出事端来。”
柴善嘉刚进入女学范围,还未找到人引路,就在回廊边听人蛐蛐她。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十一二岁年纪。
一个削肩细腰,模样跟水葱似的,但穿得格外厚实些。
另一个撸着衣袖,小圆脸气鼓鼓,倒像是要去和谁撕打,决个胜负。
小圆脸哼了一声,又道:“走!咱们去瞧瞧怎么个考法,咱们当初可都是一级一级考过来的,没道理又来个特例,随随便便过年。”
“你呀……”
身形瘦弱的见劝不住,便也半推半就跟着往前。
柴善嘉见此,忙追上道:“我也看看,带我也去看看!”
那两个姑娘同时扭头,面上都带了点茫然。
小圆脸迟疑道:“你……是丙班新来的吧?未曾见过呢?”
柴善嘉一脸天真的冲她笑。
小圆脸似被什么戳中了,十分自说自话,下一刻热情的上来拉住她道:“你也是听说了才来的吧?今日有人一入学就要考甲班试,还是潘家那位一力举荐的。
哼!想我当时为进甲班,头都考秃了,还考了整三回才成功升班。这次可得好好瞧瞧是哪路神仙这么不把甲班放在眼里!”
柴善嘉“嗯嗯是是是”的胡乱应着,还很认真的配合点头,看起来就讨喜的很。
这弄得落后几步,根本没反应过来的豆花脚趾抓地,一脸心虚。恨不能立时回头当作没有来过。
柴善嘉被小圆脸一拉,那位水葱般的少女也落了两步。
她表情有一瞬很是意味深长,但什么都没说,只含着笑不急不缓的跟上。
几人一路朝着预备考核的学舍走。
就几步路,小圆脸争分夺秒的把她和同伴的来历透了个底掉。
她姓李,家中行六,父亲是卫所千户李孝厚。
稍瘦弱的那位姑娘则是她闺中好友,姓凌,如今在外家休养,原是相城人士。
几人到了学舍,离奇的事出现了。
负责考核的先生一个未见,女学生们倒来来去去,“路过”了好几拨。
屋子里只一个熟人在,正如坐针毡的挪动着尊臀。
正是赵教谕。
她一边挪,一边伸长了脖子往门外不住张望。
见到柴善嘉,眼睛一下子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