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京肆站起身，湿漉黑发下晦暗的眸攫取住了走进医务室的少女。
他喉结滚动一下，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度：“你……怎么来了？”
陈见序几人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江烈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这还是平日里桀骜张扬的肆爷么？怎么一跟人家小学妹说话就温柔得跟被谁夺舍了一样。
南絮抿抿唇，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我来看看，你受伤了？”
指背骨节的凸起处伤痕明显的，渗出来的鲜血他也没去管，现在已经隐隐有了结成血痂的趋势，暗红和冷白对比清晰，刺进南絮的眼睛里。
她长睫颤了颤，声音闷闷的：“怎么没处理一下？”
单薄纤细的身影，语气里不难听出蕴藏担忧。
心脏没由来的空陷下去一块，谢京肆低声说：“校医挺忙的，没空理我。”
几个大男生目睹了什么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叹为观止。
谁不知道校医院是学校最空闲的几个部门，偌大的医务室平日里都没人光顾，顶多就是来要个创可贴，拿瓶碘伏。
刚才校医还来关心他的手伤来着，被他一句“晚点就要愈合”了给说得转头就走，肆爷怎么还颠倒黑白呢。
手指不知所措地蜷了下，南絮下意识看向他的朋友们。还没说话，谢京肆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说：“他们几个下手没轻没重的。”
她哑然片刻：“那……”
南絮想说她帮忙上药，可理智告知她不合适，好像有点太亲昵了。
男生高大的身影迫近，阴影延伸挡住了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光亮，他略低下头，勾着唇轻笑出声，低低的语调有几分蛊惑人心的痞气：“帮我上个药，行不行？”
她的心脏在一瞬间被攥紧，雪白耳垂好似被什么东西燎了下，她点点头：“嗯。”
下手没轻没重的几个糙男人眼睛都快眨抽筋了，短暂交流后不约而同退了出去，给两人腾出空间。
谢京肆打篮球、玩摩托滑板没少磕磕碰碰，来校医院次数不少，和校医都混成了熟人。他熟练地找到碘伏和棉签，递给南絮。
后者接过，棉签沾取碘伏，俯身低头靠近，小心翼翼地擦拭上伤口。
她的动作轻柔，生怕重了半分弄疼了他，全神贯注得仿佛在对待易碎昂贵的古董珍宝。
就连他目光深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也毫不知情。
“好了。”棉签从伤口处抬起，扔进垃圾桶里，南絮垂着眼找了找：“再贴张创可贴吧。”
上身直起又俯下，肩上乌浓的长发滑下来一缕，发尾在他的手腕内侧轻轻撩过，只是一瞬，清淡的茶花香味弥漫。
似有细密电流蹿过那块皮肤，谢京肆的手抖了下。
“别动——”创可贴差点贴歪，南絮的动作比大脑思维更快，本能地抬手轻轻压住了他的手腕。
谢京肆的黑眸出神般定在了她那只柔白纤润的手上。
两人的皮肤都挺白，但她的润白要更加盈透，似是牛乳浸过，细腻柔软，和他明显大了一圈又青筋迭起的手搭在一起，莫名有股视觉冲击感。
创可贴平平整整地贴在了伤口处，南絮把药品归纳好，才慢吞吞地问：“许赫天，他怎么样了？”
谢京肆险些以为自已听错了，他眼尾一扬，蓦地笑了：“你关心他？”
“没有。”她乌黑的瞳仁映着他的影子，担忧的情绪也充盈其中，“我怕他伤得很重，你会被处分。”
还没来得及滋长的薄怒不上不下地卡住，又消散，他满不在乎：“没事，处分就处分。”
南絮急得语速都快了两分：“那怎么行。”
谢京肆眉梢抬了下：“这么担心我？”
“嗯。”她认认真真地说，“我很担心你，毕竟是因为我才……”
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也说了出来，这话听起来未免有些太过于暧昧。南絮及时止住，耳尖泛红。
干干净净的好学生脸上最难掩饰情绪，那点心理活动和羞赧都明明白白写在了眸底。
暗色在眼中翻涌，谢京肆的喉结轻滚着压了声：“因为你，谁说的？”
“江烈。”来的路上他说了个大概，南絮想到又面露歉意，“抱歉，连累你了，我没想到他会乱说。”
“等会儿。”
谢京肆从她的神态和话里听出了点儿别的意思：“所以我跟他动手，是因为我被造谣了？”
江烈那智障到底怎么跟她说的？
南絮想了想：“还有，因为他乱说话。”
高中时谢京肆也有过轰轰烈烈的打架史，被打的是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看起来很老实，那时全校有不少人在暗地里传，谢京肆仗着家世背景霸凌同学。
她不信，晚上回家在论坛开小号为他澄清，被几个愤懑上头的同学追着骂。
好直到后来瘦弱的男生被学校开除，才真相大白。原来他背地里是个猥琐男，偷偷带手机来学校偷拍女孩子的裙底，那次正好被谢京肆看到。
他被同学恶意揣测那么久也没说出事情，想来是觉得说出去后受害者们会有心理负担。
南絮一直都知道，他张扬桀骜的躯壳内，有一颗柔软正义的心。
她仰头看着他，小声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谢京肆沉默了片刻，才扯起唇角笑了下：“哦？”
不知是不是南絮的错觉，她总觉得她说完那些话后，他好像没有那么开心了，凌厉眉宇间都透着淡淡的凉。
她以为是自已夸得不够多，又在脑海里搜罗了一番，仔细措辞补充：“你还很仗义呀，我们也算半个朋友吧，你肯定不能让他当着你的面造谣我，就算他造谣的对象不是我，我相信你也……”
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谢京肆轻嗤：“你哪儿听来的洗脑包？我又不是一个好人。”
他冷血薄情，不是什么路见不平的英雄好汉，老实说，如果许赫天造谣的对象不是她，他不会管，顶了天怼他两句，何至于上手。
南絮愣住，茫然地和他对视。
谢京肆眼眸漆黑：“南絮，我就是为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