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成的灵魂像要被吸干了一样,任凭风雨绕过雨伞扑打他仓促熨好的西装上。
仁成,身份是新上任的哨兵指挥官;现在正站在一家咖啡厅门口。
指挥官的这个职称,他们掌管一支城市的哨兵部队,这支队伍可以自由调度于人类领地的各个角落,但是在拥有无上的权力的同时,也意味着不止一个问题。
别的城市的指挥官的军队可以自由在自家辖区里面调度是一大疑难问题,光是来自同行的压力就导致这注定是一个令人焦头烂额的位置。上任指挥官退休之后,在本来岗位上称心应手的他,被提拔到这个顶级抗压位上来。
天杀的倒霉催位置,在前任指挥官死后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火火攻心。
且不说来自其他几个城区鹰派指挥官随时准备吞你资源的压力,也先不管手下人有大半隶属卧龙这个黑帮集团的架空问题;这些都不管当然是因为还有能比这还严重的燃眉之急。
这里是奇城,那个相当发达的城市,那个磁空岛最多的城市,那个和平轨交——磁悬浮列车技术分外发达的城市,那个相当有磁性的城市,也是……
那个两天前因为紫浪灾害而推平一半的城市,那个“最坚固建筑物”对半被超自然因素切开的城市,那个据不知怎么活下来的目击者称,有一个发着光的蓝色少女从卧龙集团高楼纵身而下的城市。
好了,T252那么一炸,媒体和民众全都炸锅了。
各种节奏突飞猛进地带,有人说那是基因玩笑综合症导致的超能力者,有人说卧龙集团自主研发的生物兵器,有人说生物兵器的研发是卧龙集团和当地哨兵站和卧龙集团勾结在一起的大杀器。
这也就算了,这也一看就知道八成是来自其他几个老东西的舆论施压。
在灾后重建工作的热烈进行下,这些舆论压力他至少还可以抽空回答回答。
然后离谱的是那些次生灾害一般的八卦绯闻,不得不说人们的精神状态真是令人发指。
说这是私生女的当然不能算了,但是仁成根本没有辟这种谣的经验;更有甚者直接帮年轻气盛的指挥官找好了对象。
卧龙集团的刘少,虽然两人算得上是对立关系,但是仁成和他现在算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无良媒体,还怪高技术力地把胡成马赛克的视频图像高清修复并且从两个人身上对比出了数十条相似性状。
行行行,你们卖腐产粮还挺卖力咧,甘拜下风。
现在全哨兵站都以为仁成有男友了……
言归正传,虽然普罗大众已经做出了种种负面努力,但是将高战力人才收编、排除反人道的生物兵器,未尝不是哨兵站的一大任务。
作为一名优秀的天才技术人员,倚靠着从小学练就的超长续航熬夜能力,数据的索引由仁成亲自带头把控。在专家技术组的帮助下,修复破碎的监控录像,对高移速目标的空间位置建立算量大到整座奇城地层的三维建模。
高精度的小型监控摄像头遍布整座城区,最发达的奇城有着最令人发指的信息媒介数量;九牛取一毛,易如反掌。
在高强度溯源下,从T252独自从所乘坐的O5-1774号列车下车的一瞬间开始,她的一切行踪都袒露无疑。
独自下车前往路边小店吃面,虽然时间达到可疑的四小时,但是的确没有发生任何出入;专业调查员迅速实地取证调取监控录像,证明了四个小时内这家伙哪里都没去。
同时证明了这家伙疑似有食用坨掉的面的嗜好。
她大抵是在等候时机,这家伙恐怕早就知道了今夜会有狂欢夜。
进入小巷,孤身与众多剥皮客搏斗。
在交战中体现的可怕蛮力和强大反应力,这个纯纯的超人,,无怪乎这家伙可以纵身跃下高楼不死,视狂欢夜为草芥。
可是这样的家伙,为什么独自在狂欢夜里奔跑呢?
蓝发少女也就是T252,她的意图很明显——吸引尽可能多的夺目,一网打尽。
是敌是友已然明了,这个专业的战士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要进行进一步溯源了。
通常来讲,和平轨交的车票必须实名认证;但是不难想象在拥有高强度能力的同时,这家伙也有着强大的反侦察能力——身份大有可能是绕过审核的假身份。
然而,即便是假身份,这确实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仁成眉头不展,作为年轻的新上司他本就没有在众人之间树立威名。一帮倚老卖老的元老级骨干员工,光是让他们动起来就已经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气力。
于是这次他点进通讯录中万年没用的那个标识,亲自把刘少那玩意——与生俱来的麻烦精约出来——允许对方选择会见地点,他出现在了咖啡厅对面。
作为专业的,他提前就位后先是在咖啡厅附近徘徊,一来确认对方可能存在的眼线,二来可以通过伪造“同时到达”的假象,套近乎。
然后他就在拐角遇到了刘少,两个人如同多年前一样,提前半个小时突击碰面了。
这一次,他们脸上都是曾经厌恶的客套的笑容。
两个人连招呼都不打就无言地抢着为对方开门,走进了店里。
咖啡厅很安静,舒缓的乐曲声掩盖住雨声,屋内除此之外只有服务员和顾客们少而轻声的交谈声。
就坐,仁成放下公文包,二人开始叙旧。
“好久不见。”刘少的笑容很是奇怪,显然是有事情。
“嗯,好久不见。”
许久不见,二人早已从无话不说变成了无话可说。
音乐婉转低沉,降到了有些凄惨的低音;两杯一模一样的咖啡被端来了,喝咖啡的时候当然不会有人干杯。
“我推掉了后面的两庄大单子来赴你的约——当然,我不需要什么补偿,只希望你准备了足够的话题和我聊。”
“不凑巧,我这边事务多到棘手……当然,主要是已经给你解释过的这桩案子。”
“我们集团也正在调查这件事,你知道的,”刘少端起有些小的杯子,这家店的咖啡很合他的胃口,“那家伙拆了我们的楼,本来那里和灾区八竿子都打不着。”
“是,这次实实在在给了奇城的哨兵站一击重击,我们损失了数百名哨兵战士。”
“我们直接间接合计损失了好几个亿的资产。”
仁成啜饮一口咖啡,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在幼稚的比惨大会中优胜的刘少,从西装口袋里翻出一张信封来。
“昨晚收到你的留言,我以最快速度搜罗了一些详细信息,你慢慢过目吧。”
仁成把纸掏出来,一张卡从里面掉出来。
“小小心意而已,敬我们从小到大的友谊,也是我们给哨兵站的一点小小的资助,由于这件事触犯了我们集团的利益,当然也就不能坐视不管了。本次案件还得多多合作,”他不动声色地把另一张卡从桌面上滑到仁成手里,“至于这个,是以我个人的名义给你的。”
仁成局促地笑笑,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少的声音更响亮了一点,当然还没有到骚扰他人的地步——他们此时此刻更加共同的愿景还是避免被那些泛泛之辈撞见缠上。
“从前几辈开始,我司与哨兵站的合作向来都是很愉快的,”刘少几乎是收敛不住嘴角的微笑,“所以这次也是,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雨点噼啪砸在落地窗上,仁成轻轻碰完杯,在对方的注视下开始过目这顶一手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