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252深呼吸一口气,放松下来——恐惧是真的,反应是演的——在落入敌手的瞬间,她本想通过纠缠来阻止对方进行斩杀攻击,顺便诱导蜘蛛把自已送出去。
没想到结果差点把那蜘蛛打废了,至于自已……
T252本以为能够被这只蜘蛛拽出去,甚至做好了迫降准备。
但是是平稳落地,身后是暴怒的飞翼。
T252将计就计,奋力奔跑着——速度是比原先更快的——两马赫。
但是这并没有铁蚕飞翼的速度快。
无声的竞速已然开始,T252注定会输。
街上的防线再次补足,闪耀的探照灯下,是密集的火力网。
避开人们——他们是无辜的,避开黑暗——那里还有夺目,光天化日之下还要避开暴怒的铁蚕飞翼——主要是飞翼。阴暗的鬼手自阴影向外蔓延,飞翔的巨蛛散布着点点的火星。
每一颗瞄准T252的子弹都被无名的力量弹开,保护了T252;但是流离的子弹,杀死了灯光,助长了黑暗。黑暗暴食着吞灭了一切。
火力没有停下的意思,也不会停止。与之相对,T252也不会停止脚步;她顶着背后的灼烧感奋力奔跑着,一刻也不回头。
T252并不怕铁蚕——那一对机枪只会带来疼痛而不会是死亡,也不怕飞翼——曲线救了她一命的家伙她改天还得感激涕零地道谢。可是那个家伙呢?在一枚墨色的独眼样的东西以外,“X”形的羽翼熠熠生辉。
那个家伙会过来吗?它来了我又应该怎么办?
T252不敢想地奔跑着——总之,最好不要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
黑夜之中飞翔的橙色双眼,还有铁蚕的眼是蓝色,齐盯着同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跳红的红绿灯。
指令不能阻止暴怒的飞翼,军队不能阻止暴怒的飞翼,但是法令足以。
虽然这根本不是他们的法。
“那家伙……闯了红灯。”飞翼咬牙,“让她给跑了!红灯!扫兴,扫兴啊!”她使劲地捶打着自已的右边第一只手,特制的液压杆砸得蹦蹦响。这越来越模糊的声响,在T252脑中是多么悦耳。
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想过给这玩意一枪什么的。
作为飞行器,飞翼遵守交通法规;作为逃亡者,T252可不打算遵守,她一跃而起跨过低矮的栏杆,肆意奔跑。
“好啦好啦,别气了。”铁蚕安慰。
铁蚕的作用,看起来是镇定剂。
“关键是……关键是……”飞翼的身体隆隆作响。
“嗯?”
“她刚刚射了我一身……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喂!放正常点啊你。”铁蚕相连的双眼闪烁,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也行,”飞翼身上的每一把武器轰鸣着,“下一次见到她……我要在她身上射满子弹,我要把她的五脏六腑灌满,我要把她灌到红黄辉映。我要把她……”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发言越来越不堪入耳,最后在掺杂的淫邪的笑声中听不清楚。
飞翼的发声系统相互独立,她可以同时发出好几种声音,听起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疑似有点极端了。”铁蚕发动引擎,直接把飞翼拽走。
一切如此草率,飞翼就不追了,没得追了。
于是的T252,停下脚步,这里,是无月漆黑的夜晚,也是片刻宁静。
T252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这些机器人到底是什么!
她不确定,她究竟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但是她能感觉到,它们很强,它们量很多。今晚的夺目,刚才的机器,以T252敏锐的直觉来看,可能是同源的。
她到底在和什么争斗!
T252想逃离,可是夜路还很长,长到看不到头,满是闪烁着无神光芒的眼睛。
这里的驱逐系统遭到了破坏。
这意味着什么。
T252幡然醒悟,回头,紫浪,夺目的密度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连下水道的井盖里都涌出了丛生的尖刺和了无生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夺目,它们回来了,它们未曾离开。
眼睛,手,眼睛,手;它们翻滚,它们嘶吼,它们到来,它们合为一体,它们吞没一切;那些扭曲的眼眸挂着前世的遗泪,却从未悔过;那些指节向前大张,势必要把T252拉回无底的深渊。
紫,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发黑的紫,波澜壮阔地耀武扬威。
记录点0年11月3日,狂欢夜未完。
浪,海啸一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它们对T252威胁不大,但是再这样下去,T252可能会被裹挟着大楼废墟的这些稠过沥青的家伙压死——她不确定会不会,也没命去尝试。
没有时间迷惘了,夺目们还在靠近。
一刻也不回头。
T252一面朝着一个方向奔跑,一面发力;聚合在一起的夺目们被打散,又一次重新聚集;夺目契合而成的庞然大物,沉默地吞噬万物。此时此刻的夺目是无声的,只有碾过的地方留下阵阵破败的嘶吼。
自已还能挺多久呢?T252不确定,这不算长,但是她的刃已经几乎钝成平面了。
离日出还远着呢。
这把武器依旧无法驾驭她的力量;就算如此,T252仍然可以发挥它的最大作用。
T252向上一跃,撞碎玻璃跳入办公楼二楼,那一群胶一样粘合着的夺目便伸出手,火山喷发一样把玻璃窗挤成粉末;跑,身后桌椅被撞倒,无路可跑,捶打着刀面,一击一凿,徒手掐住刀锋两侧,抹去一层浆糊质的铁屑,给刀重新开了刃。
刀口太薄了,T252估计着这家伙不够行了;但是自已……
是了,自已还行!区区狂欢夜,又怎么能是她的对手呢?T252给自已加油打气;横扫一刀,几只夺目团成一簇的粘合体碎裂,炸了一地;她一肘撞开办公室的防火闸,冲进消防通道,闪躲着飞梭一般从后涌来的触手穿刺。
这些半流体的构造从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不被击中,这家伙自抽在水泥墙上溅的到处都是,孱弱的腐蚀性对T252也造不成多大威胁。
夺目的汪洋病态地塞进每一个空档,所经之处不留一点幸存之物,这一团活的洪水向上蔓延,裹挟着路途中可被破坏的一切,监控摄像头,台式电脑,办公桌椅,乃至被冲倒的建筑碎片。
T252已经在街头中央缠斗了数钟头,而现在她又冲上了这栋大楼的天台。脚下的建筑不住地颤抖着,摇摇欲坠,好像一个快被塞炸了的填充玩具。
大团的夺目簇合在一起,击碎窗户,如洪水一般上涨;可怕的水压,夺目像是从高压水枪中射进来的一般。
这栋大楼撑不久了;就算它不倒塌,离夺目团靠近也仅仅还有不到半分钟。
逃……还能,往哪里逃?
T252没有再看到任何一支哨兵巡逻队,大概周围但凡有残余的也都自身难保——巡逻用的哨兵队配置的武器是枪,枪对夺目的伤害相当有限。她清楚的明白,自已不可能斩尽杀绝周围所有夺目,那就只能向最近的下手,节省体力……
楼快要塌了,不安全,还是要杀出去。
失算了。
情况比自已想得还要糟。
T252本想跳向另一栋大楼,但周围居然都只是如出一辙破败的废墟,根本不存在落脚点一说。
目之所及,只有滚滚浓烟间,星光一样的灯光。
那是增援,增援快到了?
可是T252一眼就看出问题:太远了,再这样下去城市都要毁了。
况且她不敢想,不敢确认那只蜘蛛还会不会在。
直升飞机对那东西来说,如同一碰即化的霜华。
T252站在高楼之上,天涯的风鼓动她如寒夜一般的发。
她知道往哪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