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红妆放缓了声音说道：“乔宇轩，你还记得十多年前你刚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吗？”
莫红妆突然的提问，让乔宇轩愣住了，刚到镇国公府的时候？
“那时你才只有六七岁，外公问你长大了想做什么，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我……”乔宇轩如遭重击，后退了两步，眼神迷茫，口里喃喃道：“我是怎么……说的？”
久违的记忆慢慢浮上心头，从前在江南因为父亲不受重视，他们家一直住在一间比较破旧的房子里，直到他第一次来到镇国公府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房子可以建的如此宏伟。
面对镇国公的问询，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说：“我想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当大官，然后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让百姓们安居乐业，都能住上大房子。”
说完这句话，乔宇轩回过神来，双眼已被泪水填满，心里也好像缺了一块东西。
“宇轩，你如今学业有成，求取功名也不在话下，当年你说的前半句话已经实现，后半句话，我希望未来你能一直记在心中，不要忘记你读书的初心。”
“还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尽信书不如无书，看书要有自已的想法，不要被书牵着鼻子走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去百姓之中看一看，多从百姓的视角思考问题，若是你能做到这一点，将来你会是一个好官。”
莫红妆又说了不少，乔宇轩虽然和那些老头子们一样循规蹈矩，但他毕竟还是个少年郎，不像老头子一样顽固不化，还是可以劝一下的。
乔宇轩浑身一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圣贤书奉为至理，倒背如流，乡试第一的成绩也给足了他自信，让他觉得自已离圣贤们越来越近。
可代价是他离自已的初心越来越远，离百姓越来越远。
表姐说得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好像找到了我要走的路。
乔宇轩感觉心里的缺失感被慢慢填满，他“扑通”一下朝着莫红妆的地方跪下，说道：“表姐！刚才是我不懂事！多谢表姐为我指点迷津，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说完就要朝莫红妆拜下去。
莫红妆是真吓了一跳，乔宇轩反应这么大是她没想到的。
“起来说话，男子汉怎么能轻易跪拜？知道错了就好。”
乔宇轩却是一脸严肃的说道：“表弟知道错了！这都多亏了表姐的教诲，表姐把我点醒，如同再世父母，当得起这一拜。”
乔宇轩恭恭敬敬的朝莫红妆拜了一下，然后起身离开了诗会现场。
莫红妆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乔宇轩能认清自已的路，确实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对于他自已还是对于百姓来说，当然了，对莫红妆也是一件好事，自已又多了一份助力。
乔宇轩是如获重生般的走掉了，剩下的这些书生可都傻了眼，刚才还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投敌了？
如今两大主心骨都倒下了，只剩下他们也无能为力，看来今晚是惨败而归了。
“表妹，你太厉害了，这群书生今晚是睡不着了。”陆宇凌站起来庆祝道。
其余几人也都笑了起来，解决了书生们这个麻烦，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莫红妆没有笑，她总觉得今晚的事还没有结束。
“啪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在会场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循着声音看去，莫红妆不由得瞳孔一缩。
是国子监祭酒——黄老！
莫红妆暗骂一声，这老东西果然还是出手了。
“哈哈哈哈！今晚的重阳诗会真是热闹非凡啊，尤其是莫小姐，更是让老夫感到惊喜。
先是做了两首千古绝句，力挫义昂这孩子，随后还感化表弟，上演了一出姐弟情深的戏码，实在是精彩万分！精彩万分啊！哈哈哈！”
黄老到底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这一笑，全场都跟着笑起来。
莫红妆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这黄老真是来找茬的，方才的话语，乍一听是在夸赞她，实际上是带刺的。
“黄老谬赞了。”
“诶！不谬赞，一点都不谬赞，老夫有问题想请教一下莫小姐。”
来了！莫红妆暗道一声。
“请教不敢当，有什么问题黄老直说便是。”
“好，那老夫就直说了，方才听莫小姐与乔公子所言，似乎对于铅笔不循古制不以为然，莫小姐可是觉得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值得遵守？”
黄老说出他的问题，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莫红妆一凛，这糟老头子还真是坏得很，直接挖坑给她跳。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极为尊崇，黄老刚才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少人看莫红妆的眼神立刻透露出不满。
略微斟酌了一下，莫红妆开口道：“古制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智慧，但是时代在向前发展，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并不一定全都适用于现在，我们要遵守，却不能完全遵守。”
“一派胡言！老祖宗的智慧岂是你能想象到的？”
“你莫红妆不会自大到自以为能比肩圣贤了吧。”
不等莫红妆说完，就有不少人跳出来嘲笑莫红妆，这些人大多都是刚才的书生们，现在有了黄老撑腰又硬气了起来。
莫红妆冷笑道：“圣贤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更何况是千百年前的古人，很多思想在当时是对的，但是到了现在就是错的。圣贤是人，我也是人，我凭什么不能指出来？”
“你……”
“住口！”
有人还想发作，却被黄老一声怒喝制止了。
黄老看着莫红妆，问道：“莫小姐觉得该怎么做？”
莫红妆顿时警觉了起来，她有预感，黄老的态度会随着她的回答而有所改变。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把好的留下来，坏的丢弃掉。”莫红妆沉吟道。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黄老开始细细的咀嚼这句话，其他几位大儒也都露出思考的表情。
“哈哈哈。”黄老突然笑了起来，“那莫小姐觉得毛笔是精华还是糟粕？”
“毛笔传承了这么多年，作为读书人的象征，自然是精华。”
“毛笔是精华，那莫小姐为什么还要创造出铅笔？”
“我创造铅笔不是为了替代毛笔的位置，在大多数的正式场合，毛笔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在日常生活中，铅笔要比毛笔方便许多。我觉得毛笔和铅笔之间并不是互相替代的关系，而是互补的关系。”
这话莫红妆确实是真心实意的，铅笔替代毛笔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莫红妆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哈哈哈，好好好，莫小姐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毛笔和铅笔互补，可不要逾矩了。”
黄老摸着胡子笑了起来，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的样子。
“大家都听到了，铅笔不会替代毛笔，两者互补互助，反哺我大魏，不出二十年，我大魏的文坛中必能再出一个莫红妆！”
听到这话莫红妆有点尴尬，不过也明白了黄老的意思，若是在刚才的问题中她表现出了想要让铅笔替代毛笔的意思，那黄老就会站到她的对立面，阻止铅笔的流通。
现在这个结果说明黄老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有了黄老的支持，铅笔这事总算是可以翻篇了，那些书生们应该也不会再批判她了。
莫红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黄老确实当得起大儒这个名号，不是那种只关心自已利益的人。
莫红妆抱拳行了一礼，说道：“黄老深明大义，晚辈佩服。”
黄老呵呵一笑，摆摆手道：“莫小姐可别折煞老夫了，以后大魏文坛可得靠你了，老夫可不敢受你的礼。”
见黄老又提起作诗这件事，莫红妆也打算直接摊牌了，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其实刚才除了第一首诗，另外两首都不是我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