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从侧面走入这出售柜台后面来到我的身边,她仔细端详着那支毛笔愣在了原地,眼神之中多出了一些迷惘。
“你们要是不怕的话老爷子我倒是不介意将它赠于你们,反正放在这里也是落灰,我是看到你的孩子这样小才忍不住出声提醒的,至于这笔有什么玄机,说实话老头子我也不太清楚。”
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看着我们娘俩开口,他这话说的实在,倒不像是舍不得卖故意找的借口。
“这笔,似乎有些印象。”
母亲喃喃自语,随后她直接将那支笔摘下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看到母亲的动作我不由大惊,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
那老爷子的表情和我差不多,对于母亲这样的动作他显然没有想到,他伸出手想要阻拦母亲,却依旧是慢了一步。
“我都说了这支笔不详,你怎么这么大意,这就把它拿下来了啊。”
老爷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捶了下那柜台,有些无可奈何。
“妈,快把这支笔挂回去吧,我不要这支笔了,我换一支。”
我也被刚才老爷子的那番话吓到了,即便是心里极为喜欢这支笔却也依旧开口表示自已不要了。
对于我和老爷子的话母亲沉默不语,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那支笔细细摩挲着,似乎对于之前老爷子所说的那些浑然不在意一般。
一时间我和老爷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都担心地看着母亲,生怕她会出现什么意外。
“这支笔是用千年六道木作杆,墨狼王豪为身,是一支极好的符笔,魂魄不稳或者是阴气缠身之人握着它抵不住它的阳气和煞气,寻常人也难以把握得住它。
况且有灵之器都讲究一个缘法,若是与它无缘强行拿走结缘,怕是祸非福,如此才会出现那种种意外吧。”
母亲拿着那支笔喃喃自语,她的眼神恍惚,这种感觉我很熟悉,这分明就是母亲不受自已控制讲一些事时出现的眼神。
之前在破那黑蟒精的术法之时母亲好端端地要刺破我的手指取血滴入小龙汶时也是这种眼神,和此刻一般无二。
“这支笔你拿着试试,看看能不能拿住。”
母亲忽然将手中的那支笔递给我,这一举动直接将我吓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母亲手中的那支笔, 我扭头看向老爷子,只见他对着我摆手表示别接。
“小莲啊,我知道你有本事可以拿住这笔,但就像你说的,这支笔讲究缘法,况且这孩子不见得有你的那本事,贸然拿这支笔出现意外怎么办。”
老爷子的话其实说的有理,而我也看向母亲。这个时候母亲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她摇了摇头随后对老爷子开口。
“不会有意外,他既然能选中这支笔便是缘法,拿着试试看,我还能害自已的孩子不成?”
母亲对着那老爷子莞尔一笑,随后直接将那柄特殊的毛笔塞在了我的手中。
手中的毛笔入手有种温热的感觉,刚一入手我便感觉像是握住了一个人的手那般温暖,在我还未细细感觉之时又骤然有一股凉意冲入我的脑海之中。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说是凉意其实又不太一样。若是硬要形容的话那便是感觉有某种东西直击天灵盖,让我刹那间从心底里感觉到极为畏惧。
此种感觉不足为外人道也,一直到今日我都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它让我在那一刻极为清醒,那种清醒又偏偏让我从心底里产生出一种畏惧感和危机感。
如同面临一座巨大无比的深渊巨峡,即便是有极大的勇气和决心却也难免会在它面前产生一种无力感。
刹那间我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那是一种本能的呆滞。就如同一些人遇到极为紧急或者极为危险的时候会本能的忘了作出任何反应,愣在原地一般。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我感觉到小腹之中有一股气从腹中升腾而起,它极为细小,就像是某条遗失在我身体里的细线一般。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存在,甚至于可以看到它从我腹中缓缓流淌上身,沿着我身上的筋络开始游走,慢慢向着心脏的位置攀升。
在那根细线出来的刹那间原本让我感觉极为心生畏惧和无力感也慢慢消散,它似乎开始沿着我的脑海往心脏处倒退,最终和我腹中那股气在我的心脏处互相纠缠抵消,最终又下落到我的小腹之中。
就在这时我猛然清醒过来,我看向那支笔心有余悸,如今我才发现我握笔的手掌之中竟然满是汗水,而整个后背也都被冷汗打湿。
“你还孩子没事吧,他这么大年纪可不敢出现什么意外啊,若是出了意外老头子我都觉得是自已作孽了。
我说你这女子也太能乱来了,我都和你说了其中的厉害,你还毫不犹豫把笔塞给了你的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我听到那老爷子着急地呵斥着母亲,同时在原地直跺脚,他显然想过来帮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爷爷,我没事,只是这笔好奇怪,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害怕,不过现在没事了。”
我拿着那支黑色的毛笔对着老爷子晃了晃,随后又笑着看向母亲,示意她我并没有事。
“感觉如何?”
母亲笑着看着我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好像知道这支笔对我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一般。
“说不清楚,就是开始感觉很害怕,现在倒是没啥了。”
在我和母亲说话的功夫我又仔细感觉了一下,这一次我发现了不同。
我小腹之中那股像是细线一般存在的气如今竟然还存在,亦或者是说如今我竟然还能感觉得到,这让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我知道这或许是因为手中这支笔的关键所在,毕竟在握住这支笔之前我只是偶然感觉到那股气一两次而已。
“没事就好,那快谢谢李爷爷,他说了将这支笔送你了,你要不要?”
母亲笑着阻止我想要继续将那些感觉说下去,而后转身看着柜台那边松了口气的老爷子开口道。
我又将那支笔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这支笔极为酷炫,确实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笔,这样的笔拿回去上毛笔课的时候用绝对极为拉风。
“谢谢爷爷,这支笔最好了,我就要这支笔。”
我将那支笔牢牢握住然后对着那老爷子弯腰鞠躬,此刻我还是能感觉到小腹之中的那股气,如此一来这支笔我便更为好奇,更想要留下这支笔。
“好了好了,你这女子别和我来这套,老头子我说过送便是送,断然不会因为这支笔不凡就反悔的。
你这孩子没事就好,不用这么客气。以后若是有空来和我这老头子聊聊天解解闷就好了,这笔啊就送你了。”
那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我,随后他没好气地白了我母亲一眼又回到了自已的座位之上。
“那就谢谢李伯了,这次是我占了便宜,以后有事您言语便是,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必然不会拒绝。”
这一次母亲郑重其事开口,同时我也开口表示自已以后没事的话便会常过来的。
“我知道这支笔极为不凡,这些年把它摆在最下面的位置就是不想让人看到,就连你之前来了这么多次不也没有发现?
但这支笔再不凡对于我来说却也是一个累赘麻烦,你今日能够拿走对我来说倒是好事。
况且这些年你对我如何我心中有数,而且那一次若非你帮忙我这条老命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而我老伴和孩子怕在下面也不能安宁,这些事别说送你一支笔,就算是老头子我的命给你也都无妨。”
听到母亲的话老爷子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随后又说了这样一段话。
老爷子的话很明显,我母亲之前因为某件事帮过老爷子,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老爷子才会将这支笔赠送与我。
这支笔的价值我想老爷子心中会有数,毕竟物奇则价高,虽然它被誉为不详但我觉得一定会有人想要。
当然,在很多年之后我才真正懂得这支笔的价值,也明白老爷子当初赠送给我的这支笔是多么的“大方”,而我无以为报,只能多来陪陪老爷子。
年长之后我曾亲口将这支笔的价值估算告诉老爷子,原本的意思是想要给老爷子一些补偿。
但老爷子听到那个天文数字的价值连眼皮都未眨一下,他和如今一样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休息打盹,如同面对一件极为寻常之事。
“无论是那些钱财还是这支笔的作用对我这快要入土的人来说又有什么用?不如和你唠嗑来的实在,以后别提这些有的没的,也不要心有愧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拿好就行。”
我很清楚地记得老爷子的话,虽然他只是一个极为寻常的老人但这份洒脱和淡然却让我极难做到。
这些日后之事都化为回忆刻在我的脑子里让我难以忘却,如今想起来就当是一些乏味日子中的调味剂,也算是继承了老爷子的一丝丝心态了。
拿上那支笔之后母亲又和老爷子寒暄了几句,之后老爷子又从柜台下拿出了一叠黄纸递给母亲。
“这些是真东西,这种符纸都是我老头子亲手又加工过的,你用的着。”
对此母亲倒是没有拒绝,她这次来本就是为了这些真的符纸而来。
临了母亲还从店里拿了一个木头做的空白神龛,她将这些东西用黑袋子包裹起来,随后便拿出钱放在了柜台之上。
“下次下次,你这女子倒是生了个懂礼数的小子,这小子不错,这些东西就当是见面礼了,反正你要教他本事,这些都用得着。”
老爷子摆了摆手没有拿母亲放的那些钱,随后目光慈祥看向我。
“小子,以后有空就坐车来爷爷这里玩,我给你买糖吃,你妈要是不让你来你和我说,下次再来我这里拿东西我可就不给她了。”
老爷子笑着对我开口,这让我觉得这老爷爷如此和善大方,真是一个大好人。
我当时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感觉,肯定不是因为听到有糖可吃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的。
当然,母亲还是强行将那些钱留了下来。抛开我那支笔的价格,其它东西母亲给的价都比正常要高,而且还和我帮老爷子收拾了店里和家里。
这些事或许对于别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老爷子来说的确最为需要这些。
完事之后就到了下午,我和母亲还要赶下午的客车,于是便只能告别老爷子离开。
在车上我爱不释手的拿着那支笔摸索,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支笔有大用处,回去之后我会告诉你如何用,不用的时候将其摆在家里我烧香的地方,每日供香一根,切记暂且别带出家门,若是懂行的见到你这支笔怕是会有大麻烦。”
母亲耐心地吩咐道,听到母亲的话我略微有些失望,如此一来便不能带到学校去显摆了。
但我毕竟不是寻常小孩,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我听我母亲的话绝对没有错,于是也只能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不行的话有机会一定叫我的小伙伴来家里看看,在他们面前显摆一二。
回到家之后母亲便让我将那支笔和从店里买来的黄纸和神龛一同放在家里的二楼房间,那个房间是母亲特意打扫出来的。
房间里大都是一些母亲用的东西,专门请木匠做了一张案子,案子上供奉有红笔写就的佛道两个大字。
母亲每日都会到二楼供香,今日让我将那些东西放到案子上后破天荒让我也供香一炷,而后让我又磕了三个响头。
“从明日起,不需要再练我教你的那套动作,改为来这里供养打坐,每日至少半个小时。”
将那些东西供奉完毕之后母亲又给我下了一个新的任务,对此我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早已习惯了这些,于是点头答应。
至于如何打坐我都没想过半点,不出意外自然是母亲教我,如此一来我又何必要去自寻烦恼呢?
果然,将那支笔放下之后我便不能感觉到小腹之中的那股气了,显然之前那种感觉真的就是那支笔让我做到的。
我将这事告诉了母亲,而母亲没有多和我说什么,也没有给我解释,只是告诉我日后自然会一切都明白,最后吩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