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昏迷不醒时沈家表姑娘担心不已,恨不得什么好药都让张大夫给您用,每天都要亲自过来探视。”
“好歹是亲戚,您醒了没有不来的道理,明日准也会来,”杨意肯定道。
“每日都来、担心不已?”闻言,谢怀璋微微纳罕,眸光轻动,刹那间他就想起梦中不可言说的绮梦。
不知怎的,他竟会将这个表妹与梦中的女子联系到一块。
谢怀璋分明还没见过沈家表妹,如此在脑中轻浮联想,实在有辱沈家表妹名节。
再说,梦里他与那女子不仅互称表哥表妹,还有另一层身份太过骇俗,竟是臣子与太后。
谢怀璋怎么可能会做犯上的事。
定是山雾瘴毒厉害,才害他做了没有边际的荒唐梦。
话说回来,这个沈家表妹不先亲自坦言,反有意借杨意的嘴,除却是家中长辈厉害,还可能怕自已不会多管闲事。
终归有救命之恩,谁是谁非,且等到明日谢怀璋见了人亲自了解一番吧!
昌华伯爵府怎么说都不该是良配。
谢怀璋主意已定,便要准备拿起筷子用膳,一边鼓捣香炉的杨意喋喋道。
“世子爷,小人今晚给您点炷安神香,省得您半夜老是呓语,睡不安稳。”
杨意话刚落,谢怀璋心头一颤,他僵硬问道:“我说什么了?”
谈起这个杨意来了纳罕:“说来怪了世子爷,您明明中毒一直昏迷不醒,但时不时总会说几句梦话,断断续续的太多了,小人听不太清。”
“就不许断,不许断三字您喊的非常大声,小人也不知什么意思。”
他特好奇地睁大眼睛,兴趣高涨:“世子爷,您向来睡觉安稳也没有不好的陋习,梦里到底不许断什么啊?”
是了,梦中那女子还想与自已断了,谢怀璋偏不同意,要强人所难。
荒唐!荒唐!
杨意没听见别的就成,谢怀璋神色恢复如常道:“不许断了你读书习字的功课,我回头检查。”
“啊!”杨意挠着脑袋,有苦难言,念念叨叨:“我就说我伺候世子爷起居饮食就好,做不来书童的活,没想到世子爷中毒了在梦中都要记挂我读书的事,喊那么大声,都怪昌华伯爵府的纨绔。”
杨意是谢家的家生子,又在自已家排行第二,他大哥脑子好,读书快,本来是谢怀璋的书童。
就怪昌华伯爵府的世子梁官保,自已心思不正还想拉着他家的世子爷一起荒废学业,流恋纨绔子弟的嗜好。
杨意大哥作为书童,三年前正是谢怀璋最信任之人。
梁官保见谢怀璋不好笼络,就打上杨意大哥的主意,给他钱财,让他引谢怀璋跟他们玩。
杨意大哥自然不肯教坏主子,梁官保便恼羞成怒让人打了杨意大哥一顿。
不幸就是那次杨意大哥的右手被打断了,眼睛也受了损伤,再不能跟在谢怀璋身边聚精会神做识文断字的事。
谢怀璋深感痛心,为弥补杨意大哥的忠诚换了杨意到身边来,亲自教杨意习字读书。
不过杨意的天资比他大哥差太多,这三年来才算得上认识了大部分简单字。
但一手字迹不忍直视,谢怀璋目前正盯着杨意练字,所写内容可以是杨意每天见到,或忙着的。
杨意通常会将谢怀璋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一些小事写上去。
虽然谢怀璋觉得怪怪的,但也无伤大雅,便由着他那么做了。
深夜。
谢怀璋又入了梦境,依然是那张梨花拔步床上,周围幽香浮动,撩人心神。
女子倚在他怀里弦弦欲泣,屈言怜语。
“表哥,我只有你了,你若不管我,我定要凄凉死在这深宫中,求表哥一定要护着我。”
入梦的谢怀璋左右不了梦境,他看着在梦中的自已,亲自替女子捻开黏在脸颊上的湿发,眼中充满着怜惜,用从未有过的柔肠哄慰对方。
“乖,不哭了,表哥一定会护好你,让谁都不敢害你。”
翌日。
“世子爷,世子爷,您要见空明大师见就是了,走这么快做什么?”
杨意一大早打了洗脸水进禅房,盆刚放下就见世子爷脸色铁青地坐在床边闷闷不乐。
还问他这里是什么寺,杨意便想着世子爷先前一直昏迷着,对落脚处不熟悉。
而他在这七日间对此处了解甚广,便将寺庙名称,还有寺中高僧介绍了一番。
恰好空明大师是寺中名声最广的得道高僧,陵州百姓都爱找他答疑解惑。
世子爷一听,洗漱起身后连早饭都不吃了,拔腿就出门寻空明大师。
杨意也奇怪了,他都不知道自家世子爷什么时候信佛了。
谢怀璋此刻脚步急快,心绪杂乱,皆是昨夜他又做了一场荒唐梦。
明明自已都已经苏醒,昨日给他治病的张大夫也说他体内毒素清了,没道理还会受毒雾影响。
谢怀璋从不信光怪陆离的鬼神之事,也不知道人人称赞的空明大师有何本事。
但既然这是座佛家寺庙,寺僧总是些看破凡尘俗世的世外人。
听听这些世外人的话,兴许能堪破脑海残留的迷障。
不然一会儿要断,一会儿不断的,总这么下去如何是好!
到了寺庙前殿,谢怀璋看见一位胡须全白的老僧人,他在带着小和尚给殿内的长明灯续香油。
杨意看见人后介绍:“世子爷,那位就是空明大师。”
他的声音不小,老僧人闻声下意识回头。
见来人是自打进庙就在昏迷的年轻人,他放下手中的油勺,捋着胡子和蔼笑道。
“施主是找贫僧吗?”
对方已主动打招呼,谢怀璋便迈步上前,他环视周围,暗示道:“空明大师可有空?”
空明大师悠哉哉随着谢怀璋的视线,朝身后弟子看了眼。
他未语声,而是先拿起续长明灯的油勺示意。
这动作杨意看懂了,他殷勤上去接:“我来。”
空明大师手一躲,嗯嗯摇头:“哎,你家世子爷想单独与贫僧说话,我叫我徒弟出去,你也要出去。”
“杨意你先出去等我,”谢怀璋接过空明大师手中的油勺,吩咐。
他的话不好道给太多人听,尤其是杨意,若让他知道自已最近总梦到一个见所未见的陌生女子,他定惊骇。
兴许哪天还会说漏嘴。
空明大师那边已经让徒弟出去了,杨意听了话也不再坚持什么,应声是就走了出去。
空明大师开始拿其他油勺给眼前每一盏长明灯续香油,谢怀璋依照空明大师的做法,步步跟随。
空明大师斜眼轻瞥,见身边年轻人学得有模有样,他寻常道。
“施主可是遇见难事了,梦里的?”
谢怀璋还在斟酌如何启齿,毕竟梦中情景荒唐,骤然被空明大师说中,他瞳孔紧缩,略惊道。
“空明大师怎知我梦见了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