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花朵被摘取,白净的盐洒落陶瓷与水交合,煮去器皿的一切外物。
鲜花与粉末的糖中一同坠入黑暗。
慢慢的腐烂代替了原有的色泽。
沉默改变不了一切。
在时间的乐曲中,酒在杯中却成了醋。
“姐姐们,别怕。我们会变成天使,将幸福随我们的羽毛洒落人间,无论谁被痛苦遮蔽了双眼,我们都会将她轻轻放置在大地,让自然带她脱离这无地的苦海。”
三个相像的女孩,怀抱在一起,她们衣着鲜亮,眼神却无神无光。
房间破败不堪,夹杂着诡异的腥味,最小的那个孩子却如最为成熟的母亲般如托起婴儿般拥抱着两个姐姐。
“还有多久……到底还有多久。还有多久我才能长大!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这里!”
其中一个女孩咆哮着,她将这虚假的温情撕裂,让冰冷的现实赤裸裸的展现。
她们……只是被囚禁于此的玩具。
而那如温柔的母亲般拥抱她们的,正是她们中唯一能离开那矮小之门,前往外之界的叛徒。
如母般最小的女孩沉默,她想让怀抱的温度将悲痛掩盖,但一切痛苦都无法被轻易修饰。
咆哮者没有推开,她知道这是错误的,所以用一个更加伤人的方式折磨那如母般女孩的心。
哭泣。
用无能为力的泪,掩盖一切痛苦。
悲的泪,将一切委屈展露在现实。
即使仍然在维持,可所有的痛都已无形的诉说。
“韩盐,别哭了。韩糖……已经很努力了。”
三人中最为年长的女孩说道。
她沉默的看着自已的两个妹妹互相用最后的气力伤害着彼此,可她什么都无法言说。
“我……,我只是受够了这生活……”
没有歉意,没有言说,一切悲只能从这泪中说尽。
可谁能怪她呢?痛本就无法被轻易掩饰。
强迫别人咽下痛的人本就和强迫他人去死一样,让人不齿。
当,当,当。
铁棍敲击那被细柱所封好,只留呼吸之处的窗。
“喂,快点干活!不想吃饭吗?”
那人的声音很大,他的话语如恶鬼一般。
一切皆因……
“快开门!”
他怒吼着。
韩糖脱开那温暖却唯有沉默的怀抱,韩盐用一种无法言说的笑看着女孩打开房门。
接着韩糖出去了。
这个房间只有韩盐韩酒和那赤裸裸的男人了。
看吧,温暖的拥抱只会将失去后的冰冷添上寒霜。
韩酒先一步站了起来,而韩盐选择跪坐在那。
韩酒挡住韩盐,主动的向前。
身后的女孩却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她受够了,也受尽了这虚伪的温暖了。
……
辛劳的蜂是如何采摘花露的呢?
爱的眠是何时开始由泪的陨落而告终的呢?
不知,不闻,不问,不言,最终不语。
“我们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了。”
麻木的生最终因向往的死而结束。
韩糖的话让沉默不再变得那么空虚。
张嘴却又只能闭合。
空腔中的味道甚至不是自已的血甜,还有比这更让人值得庆幸的吗?
“是……就好了。”
韩酒说道,这个女孩并不抱期待。
“谢谢你,在这么短时间里带回的好消息。”
韩盐努力扬起笑,却无法做到。
究竟是嘲讽,还是因为麻木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最终只有韩糖一个人想像往常一般拥抱二人,这次终于不再只是女孩单方面的呼唤了。
对于这个能一直前往外面的叛徒,她的血亲们终于真正的接纳了她。
生活需要一点甜,而不是忘却时间的酒和让尸体动起来的盐。
“把她们带走。”
痛苦麻木了时间,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今天的身体终于不再那么疼痛,同时迎来的是片刻的自由。
那些往日的施难者,拿着黑布,提着镣铐,它们的主人不必说便知是谁。
这矮矮小小的房终于要离开了,这唯有温暖却满含伤痛的家终于要离去了。
“可以,让我,看看外面吗?”
韩盐没有反抗,她昂着头看着走向她的人。
没有泪,亦无恨,她只是将自已的渴望脱出口来。
她仍在期待,但期待着什么?又向谁期待呢……
那人手上的布条没有停留,而是缠绕在了女孩的面,遮住了睁着的眼,挡住了一切。
至少这次很温柔。
身体的接触并不陌生,这份温柔反而让韩盐不适应。
但接着,自然的风,那寒霜,慢慢的在皮肤上融化。
是雪啊。
华丽的衣物并不保暖,不知距离的道路让这寒冷变得更为清晰。
漆黑的世界,那带走温度的雪霜却远比家中那每日到来的人所吐出的湿热更为直白。
沉沉的吸,却断断续续的呼出。
冰冷的雪却是那么的柔和,就这么清晰的在口腔中融化,消失,却仍然带不走口中的味道。
如此脆弱,却如此直白的吐露它的恶。
韩盐的手被抓住了,一份熟悉的温暖传来。
她主动的拉着没有视线的少女前进。
韩盐熟悉这温暖,正如她不熟悉这外面的世界一般。
这仅剩的,只能去咒骂的,唯一支撑着自已前进的……家人。
温暖带来了爱,却只能唤起韩盐的怨恨。
如果在冰冷时,一份温热的汤便能换来生的话,这手所能给予的,只是一口。
如含在口腔中一般,浅浅的一口,即使咽下也只能润喉,即使不咽,也只能更发的激起肚中的饥。
为什么不能给我更多!
她不愿这般去想,却没法克制。
没人能抗拒生,也没人应理所应当的为他人去找借口。
毕竟体验死的人,终只会是自已。
【或许我生来卑劣,所以不配拥有】
温暖却脆弱,韩盐回握着这份温暖,即使如此的用力,能得到的,还是只有那么一点……
“乖,很快就好了哦。”
不再是痛苦之后的欢悦,也不需要强迫自已承受那强行进入的外物。
三个姐妹被分开了,她们每天只有夜晚才能相聚。
韩盐不知如何诉说自已的新生活,因为这里的人已经不会再粗略的对待她了。
他们甚至不舍得伤害自已,而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擦拭着,会根据自已的口味改变着,入喉的食物。
“嗯,韩盐真是乖孩子呢。”
看着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印,韩盐觉得那很像一条细长的毛毛虫爬在手上。
““妈妈”毛毛虫会变成蝴蝶吗?”
“当然会了孩子,你来这里的次数越多,毛毛虫就能长的越快,这样它就会变成很漂亮很漂亮的蝴蝶带你飞走了!所以每天都要来哦。”
这个温柔对她的女人,让韩盐称她为妈妈。
同时告诉韩盐,作为报酬她会在韩盐的饭里放一些减轻痛苦的东西。
那是第一次韩盐得到了除家人外他人的回应。
““妈妈”,什么是痛苦?”
“我可爱的女儿,活着就是痛苦,所以你喜欢痛苦吗?喜欢的话今天就破例让你多吃一份肉哦!”
韩盐不再犹豫,或许对懵懂的她来说,一切思靠远不低温热美味的肉。
“喜欢,韩盐喜欢痛苦!”
洁白的房间中,那个女孩说出了她心中那一刻最真实的想法。
也是那一刻,她的未来也彻底随着她的期待一同重重落下……
咔吧,咔吧。
啃食的肉仍然温热,但……
任何事物都需要依靠牺牲才能维持。
“韩盐……,答应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不知何时起,她们三个人的相聚已不再是彼此之间唯一的支柱,而是不断回忆过去,不断望着自已是如何丑陋如何自卑的活至今日的罪证。
“为什么?”
女孩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她们已经获得了幸福,每天只需要抽一点血就能收获食物和想要的关怀与爱,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韩盐不理解也无法理解,她直视着那个从不知她们苦难的那个被宠爱所孕育的,自已的妹妹——韩糖。
“为什么要放弃如今的一切,妈妈和爸爸们对我们都很好,我们不再会被粗略的对待,我们已经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东西,甚至还有肉,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韩盐……”
“够了!姐姐,我也是你的妹妹,为什么你这么窝囊这么偏心,总是让我忍耐,总是让我顺着她?就因为我比她年长?就因为我是她的姐姐?那为什么你不愿意顺着我!我也是你的妹妹!”
韩盐推开了拉住自已手的韩酒,这个每日都会相聚的房间如曾经那个寒冷的“家”一样,破败,残破,被铁锈横生的铁柱与充满异味的墙所勾勒,就好像在不断的诉说自已的丑陋一般。
而这样的“家”正是自已的妹妹,那个被宠爱孕育至今的韩糖要求的!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让我们住这样的地方?
“韩糖,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用那温柔的笑面对我们,难道你觉得这样肮脏的我们很可笑吗?
“回答我啊,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曾经的你可以轻易的离开,将我们放弃于身后,而我们只能受尽那般折磨,而如今……
“为什么要放弃这里啊!”
“韩盐!”
韩酒大喊道,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却别过头,用尽了力量吐出了一句话“小声点,会吵到别人的。”
吵到别人?还能吵到谁啊!
这里不是……只有我们吗?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韩盐看向那个身前沉默不语的女孩,那至今一句话也未答,沉默的看着韩酒为自已争执,却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女孩,那与自已相像却截然不同的,自已那被爱宠大的妹妹。
“二姐……,如果离开,我们一起,你说的那些,我们也能一起实现的……求求你,和我们一起去期待明天吧,好吗?”
那痴心妄想的回答,说尽了自以为是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浇灭了韩盐心中最后的期盼。
那往日的期许,那一直等待着的,希望从外面回来的妹妹,能带回希望的女孩,此刻感受到的只是无尽的欺骗下背叛的心碎感。
“韩糖……,我一直期待着你。”
韩盐抬起头,她的眼眶已再无泪水。
“但我从未想到,你……如此自私。”
越过身后那伸手的女孩,那陌生的身影从自已的视野中消失后,韩盐才有力量继续说下去。
“答应我,自此刻开始,我们从不相识。”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她们的世界只有这里。
躲在角落,不再交流,每天所活着的渴望便是去期待再次见到“爸爸们”与“妈妈”的实验。
每天唯一的期待便是看着双臂上的“毛毛虫”越长越大,并幻想着化蝶后,那飞翔的感觉。
每天仅有的沉默,送给与自已血脉相连的“叛徒”们。
“毛毛虫”慢慢爬满全身,现在韩盐已经数不清那些针孔的数量了。
因为它们超过一百了。
期待着,等待着,又享受着。
“妈妈”所给的书中,那勾勒的世界很美丽,但韩盐不愿去期待那样的世界。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书上的内容不是真的】
“妈妈,鲜花是什么味道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韩盐已经认同了面前的女人是自已的母亲。
“花朵的味道啊,各不相同呢。有的香甜让人沉醉,有的却只有难闻的恶臭,让人生厌。韩盐是在为自已的毛毛虫找东西吃吗?”
韩盐摇头,她扣了扣指甲盖“妈妈,如果我……”
“不可以哦,韩盐。妈妈说过了哦,你只要有图画就足够了,对吧?”
“我……嗯。”
“怎么了韩盐,你已经不喜欢吃肉了吗?你已经不想再等毛毛虫化蝶带你飞翔了吗?你已经想要再被姐妹们的爱所包裹了吗?”
“不……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孩子,我的韩盐啊!不要害怕,她们都是错的,这里才幸福,才有你所需要的一切。你的毛毛虫已经这么大了,难道你想让它伤心吗?”
女人脱下韩盐的白色手套,那密密麻麻的针孔印让韩盐感到恐惧,却只能去看,去认清,那是自已养的“毛毛虫”。
“韩盐,这都是你的选择,所以你有肉吃,有妈妈,有爸爸们,有需要你照顾的毛毛虫,他们需要你,我们需要你,我们不会抛弃你,我们依靠你而活,韩盐你要为了你自已抛弃我们吗?你舍得吗?”
“我……”
女人的手捧住韩盐的头,让二人的视线被迫的交合在一起。
“韩盐,我们爱你,我们需要你,不要抛下我们,不要抛下我们,你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了,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毛毛虫,爸爸们,还有你最爱的给你肉给你拥抱,给你爱的妈妈就会痛苦,就会伤心了,你明白了吗?”
“我……我……”
韩盐的声音已在颤抖,恐惧与不安充斥在心中,她已经快没力气站立了。
“孩子,我的孩子。别怕,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如果害怕毛毛虫妈妈会帮你遮住它,如果坏蛋来了,毛毛虫也会和妈妈一起赶走她们!不要害怕你的朋友,妈妈会告诉你即使再丑陋的东西也会变得美丽,所以相信妈妈,相信妈妈,因为妈妈爱你,毛毛虫爱你,妈妈需要你,毛毛虫也需要你。”
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她很用力,却很温热……
以至于韩盐忘记了她一开始说了些什么。
“妈妈……别怕,我爱你”
懵懂,恐惧……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迷茫?韩盐本能的想去爱,想去期待着什么……
“我也爱你,以及你最好的朋友,那一直陪着你,会化作蝴蝶带你飞,带你不再害怕的毛毛虫。”
“不再害怕……”
“没错哦,所以我们一起让它长大,让它快快长大,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自由的飞,不再害怕……”
“一起……飞,不再……怕?”
怀抱是那样温暖,未来也是那样值得去期待。
所以韩盐闭上了眼睛,不知何时起她越来越容易犯困了,所有的精神似乎都在面对妈妈时耗完了。
但……这是值得的吧……
啪!
“姐姐!韩盐姐姐,快醒醒!”
啪!啪!啪!
是什么声音?
好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再睡一会吧。铃还没想,要好好保留精神和妈妈一起养大毛毛虫……
“姐姐!快,快醒来啊!”
如从无重力的液体中脱离一般,突然的压力让跌落至地面的韩盐甚至一时间无法站立。
迷茫的看着苍白的世界。
白色的丝与瓷砖一同勾勒这世界,在那滴答着落下的液体中,好像还有着未死的灰色的老鼠砸落至地面,那脱离一半的皮让鲜红的肉尽数裸露,就如脱去一件灰皮大衣一般颜色分明,但可惜衣服只脱了一半便又再次黏了回去,故在液体中,老鼠只能无助的喘息着,发出如新生的鸡一般无助的低鸣。
这里不止它一只脱了“衣服”,而唯一还能算作活着的东西的就只有两个。
“呼……哈。”
干裂的唇上还粘着不知名的粘液,洁白的齿与全身流淌着的橘色液体一同呼吸着湿润的空气。
原来没了皮的果子真的会流出汁水来啊!
韩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即使只里是无风的房间,每一次走动,肌肤的触感似乎都更为清晰。
但已经没必要哀嚎了,也无需尖叫了。
能养大毛毛虫的自已果然就是最合适的果子啊!
回望那再次闭合的与自已大小一般无二的“茧”,韩盐感到了骄傲。
这是她养大的蝴蝶啊!它会带自已飞走吗?
自已,是它的妈妈吧……它会像妈妈一样,爱自已吗?
“姐……,韩盐姐姐。”
“韩糖……,你……来了啊。”
二人之间似乎都有些拘束,最后是韩糖打破了平静。
“韩盐姐姐,跟我们一起逃。”
“我还能去哪?这里就是我的家……”
妈妈……骗了她啊。
但她……只剩这个家了啊……
“回来吧,姐姐,我们,只要有我们在,就一定能……”
韩糖想要去抓住身前的女孩,但若是为了爱去伤害,这样真的值得吗?
最终她只得放下手,尽量不去触碰韩盐那无“衣”的肌肤。
“为什么?”
“为什么直到现在,你仍然那般自由,能如此直白的将我贬低,能如此高高在上,能如此……”
韩盐转过身,或许唯有这已经是最后的此刻,她才能真正的去将心中的困惑问出。
“为什么?”
即使移动都只会带来同的此刻,韩盐却还本能的去哭泣。
而这一切只因……
“为什么你总给我带来希望却有亲手撕毁它?”
“为什么你从未从外面带来哪怕一朵鲜花?”
“为什么你从不回应我的期待,却在我失去一切以后告诉我另一种选择?”
“韩糖……告诉我,为什么?”
韩糖靠近自已的家人,她声音很轻,却仍然尽力的去笑着,哪怕她的眼中也已沾满泪水。
“姐姐……”
韩糖的笑开始扭曲,她的泪已然落下,她深知她必须坚强,但直至此刻韩盐的话还是让她无法再试图用那浅薄的面皮遮掩什么。
“……你到底,你到底,哈哈,姐姐,韩盐姐姐啊……我们,我们……”
“我们逃不出去的。”
韩糖抓住自已的脸,妄图再扯出笑容,但再怎么用力,她的眼神已再无任何期待。
所以她第一次的,也再不期待的,靠近了韩盐。
即使裸露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只会带来痛苦,韩糖却依然选择将这痛赠予韩盐,只因……
“韩盐姐姐,我骗了你,骗了韩酒姐姐骗了大家,骗了我自已,我不该被期待的,对不对?我根本不应该被期待的。”
韩糖第一次在韩盐的身上,用这般悲痛的面容呐喊着,诉说着,那个温暖的她此刻的神情仿佛在质问着身下无皮的怪物。
【为什么要撕下她的面皮,为什么扯下幸福的笑,难道一切唯有皮下赤裸的丑陋才能满足那无果的期待吗?】
“我想做点什么,我想找回你,我还想,必须去做点什么,所以我才能来到这里,来救你,因为我们,因为我们可以,我应该,我们,我……是根本逃不出去的。”
“无论我去找寻多少次,无论我去怎么求救,都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
“因为……我们根本不存在啊!”
“我们没有家,没有身份,没有任何,我们唯一有的只有彼此。”
“因为我们就是他们的孩子!我们的生命就是他们给的,这就是一直以来的真相!”
“无论我们去向谁求救,他们都可以再把我们领回去!他们有这份权利,因为……这就是事实,我们是被,囚禁在他们身上的,怪物。”
韩糖愣住了,随后好似理解了什么,又能欢笑了。
“我们是怪物啊!姐姐,我们妄图期待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所以我们才那么痛苦,姐姐,这下我们只能属于这里了。”
扑通……扑通。
“不对!那为什么他们放任你出去,却让我和韩酒……”
韩盐说不出口了,苍白的言语无法吐露此刻的心情,那苍白的房间,那被自已养大的“茧”正与其他生物一同“连接”着韩糖。
随着韩糖越发激烈的呼吸,这苍白之间中如细丝般螺旋缠绕成“绳索”的温热之线连接着韩盐身上的女孩。
“韩盐,你知道什么是……脐带吗?”
韩糖诉说着,她又会笑了,笑的那样难看,比哭泣还让人无法接受的笑容。
她的苦涩也顺着她的泪一同染湿了身下赤裸的肉。
“哈……究竟要将我的心撕开几张皮你才会满足啊……韩盐姐姐。”
韩糖已如曾经一般,她主动的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那无尽包容充满慈爱的笑,那温柔的笑正是曾经每每回到那冰冷矮小之屋时唯一所期待的拥抱。
正是那在无尽痛苦与不堪后,最后即使无法言说却仍然去期待的事物。
“我会离开当然是……和它们在一块啊!”
韩糖的嘴角不断往上扯,无法拥抱任何人的她于是拥抱了自已,她一边颤抖着落泪一边又微笑着解释。
“我和他们一起看着外面的世界,可不管我怎么逃怎么去找最后我都会回到那个地方,但在那之前,我会先学习如何与新朋友一起生活,用各种方式去一起。”
“他们都很好,最后都和我永远在一起了,他们都很温柔所以我们一直很幸福,所以我们才会成为家人啊,哈,哈。”
“姐姐,韩盐姐姐,求求你,不要再问了,跟我走吧!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们就还能去期待明天,和我们走吧!走吧!”
韩糖一直在笑,她颤抖着身体却激昂的喊叫着,即使踩在与身体相连的“绳索”她也毫不在意。
“韩糖……疼吗?每一次……”
沉默,唯有沉默,只能沉默,韩糖不再犹豫的死死抓住韩盐,扑倒她,直到她们的身体彼此碰到,在那剧烈的触碰下,韩盐无法克制的喘气着。
“姐姐……,我不疼,所以救救我。”
“求求你,只要抓住这个,抓住与我相连的脐带。”
“用这脐带,勒住我,不要松手,不要犹豫,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好吗?”
韩糖睁开无神的眼,或许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她又哭又笑的,好像一个失了智的孩子一般。
“我已经不想再等了。杀了我,韩盐,我最爱的姐姐。求求你。”
女孩无力的松手,在那血腥味中将自已的苦涩用泪水奏曲。
无肤的少女沉默着,此刻或许便是最后了……
“为什么……不……斩断它……”
韩盐的话伴随着她努力的去吸与压抑的呼气。
“只有他们知道如何处理,否则换来的,只会是更多无意义的痛。”
女孩说道,她似乎已经试过了,但也已经麻木了。如今她待在血亲的身旁,沉默的等待这属于自已的终末。
“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嗯?”
韩糖不解韩盐的问话,她已经把自已的所作所为完全透露了,就她的经验而谈——外面的人根本不愿管她们的“家事”。
“因为童话里……那些人……最后都会……被打败,但……如果放弃……就……”
“因为……我们的,我的……样子,一定不会……被允许的吧。”
“所以……只要这个样子……出去……我们就……不会这么……去死了吧!”
“韩盐姐姐,想活下去吗?”
“我……”
“韩盐姐姐还在期待什么吗?”
“期待……明天。”
韩盐努力的扯着嘴角,却因无皮的肌肤只能做出恐怖的面容。
“呼……韩盐姐姐果然永远不会谅解我们呢,明明都已经和韩酒姐姐约好了,在找到韩盐姐姐以后就一起成为永远的家人的,哈哈……哈哈。现在却说什么相信明天,真是笨蛋啊!哈哈……哈……”
极力的仰起头,韩糖甚至不愿在去看身下的韩盐,在这一刻,这无尽互相折磨着的姐妹,她们的心终于相碰。
“真不像你呢……韩盐姐姐。明明你应该是我们中最早放弃的那个角色才对吧。现在还想再努力一下的人,反而就只剩你了。”
韩糖低下头,轻轻的说道“所以……想做就做吧。”
随后站了起来,拉起抽抽疼的韩盐。
少女将一只与她相连的昆虫的头咬断,随后捏着那无头的尸体扔进房间中心那枚如心脏般搏动着的“茧”。
“没有头的虫子也会本能的去寻找能让它活下去温暖的阳光,而那食生的“茧”除了不会吃与它相连的我外,便只有死物不会吃了。”
“……我,所以……”
韩糖摇了摇头。
“让我们一起咬断这些未死家伙们的头。当那只虫找到了通往外面的道路,我们便将断头的他们一同沿着那脐带送出去便够了。”
将一根根连着昆虫与小动物们的“绳索”缠在韩盐的身上。
“而你,便要借助它们一步步被拉上去,在窒息的一分钟后无论你是否到达那里我都会砍断这些脐带,韩盐姐姐,即使你可能在中途便会死亡,你也想离开吗?”
韩盐看着抓着脐带的韩糖,最终点头。
“那这次,换你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我……我,我想……弥补,我……犯的错。”
“韩盐你没错的,我们都有选择未来的权利,我们……”
韩盐制止了韩糖还未开口的话语,而是继续说道“我……想,想……和你们……,你们……一起,一起……活下去。”
即使每一次动都带来的只会是痛苦,即使自已的一举一动都只能迎来痛苦。
但如今却只有这样的自已,才能带来希望,才能让忽视了韩糖求救的那些人正视她们的痛苦。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已已经连话都无法再正常的说了。
或许此时的自已,反而更像是把自已的真实展露出来了吧。
所以这样的丑陋,这样的令人生惧。
韩盐恨自已的无力,恨去相信那些畜生的自已。
如今被抛弃后,唯有被她抛弃的姐妹们来救自已,可自已却仍然无耻的指责她们为什么不能做的更好,她痛恨这般无耻的自已。
甚至只会以伤害来去理解她们的爱。
所以……她不想再接受这样的结局了。
即使只是妄想,她也愿意去尝试。
“哪怕……我会,死在,半路……。”
“我也……不想,让我们……就这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