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乱七八糟的人歪歪斜斜地瘫在沙发上,整个客厅状况百出。
柳秋风嘴里含着一颗糖蜷缩在沙发上平缓着,只占了一个角落,胃里像是有根棍子在疯狂搅动,动作幅度稍微大点,就能给你再来一遍。聂言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路上已经吐过了,可是这会酒劲直冲脑壳,头昏脑胀整个人平躺在方客的沙发上直哼哼……
方客喝酒有个弊端,他很难吐出来,所以这会纯粹是硬扛,也是强弩之末了。邵敬看着一屋子的人,无奈只能在厨房端了几杯水出来一一端给他们,聂言手直摆,只想躺着。
聂语这会站在茶几边上,看着一屋子的“残兵败将”,聂言先前告诉过她,方客把人接到家里来了,这会看着柳秋风聂语还是有些不自在……
柳秋风何尝不是,早说过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就现在这个情况,自已还能说什么?锅里的药再过一会要凉了,还要重新再煎,刚刚喝的都吐了,柳秋风艰难地做着心理建设,缓慢踱着步子趁热把剩下的又灌了下去。这次她学聪明了,一喝完就塞了颗糖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碎。
喝完药也不管下面什么情况了,径直上了楼,没说一句话……
聂语让邵敬给聂言灌了点蜂蜜水,再把人拖进车里,准备一会把他带回家。家里只剩下聂语和方客了,客厅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方客酒劲上来了,燥热的很,每根神经都胀得很,只能一下一下按着眉心企图缓解片刻……
聂语知道他喝多了,但是没醉:“你打算让她在这里呆多久?”
方客双肘抵着膝盖,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一般,并没有什么要回答的迹象,过了一会只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原本上次谈话被柳秋风撞破之后,聂语还想着是不是解释些什么,毕竟两人说得话过于直白,好在当天柳秋风直接走了,聂语后来又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断得干净些,好过没完没了的纠缠……
哪知道半路又出这么个事情,方客又不知道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怕她出事合情合理,毕竟事出有因,过错方在他们,但是这样光明正大地带回家里,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聂语知道方客不想谈,但是她不能不说。
“你可以让人跟着她,确保她的安全,也可以让邵敬接送她上下班,没有必要把人放在家里吧……”
柳秋风刚上楼就发现自已手机放在楼下了,真的烦,想着等他们走了自已再下去,偏偏同事今天拜托自已帮她拿了家里人的检查单,这会时间不早了,算了,反正拿了手机就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把人这样放家里算什么?你不去欧洲了?时宇还等着你,陈宏已经查了个底朝天,你在公司的动静够吓人了,她早就没事了。”
方客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只是转了转脖子。
柳秋风发誓,我真的无意听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已,这种墙角不听也罢。一次就算了,再来一次自已还是假装听不到的话,属实没有必要,毕竟不是她自已赖在这里不走,如果聂语能让方客放她回家,她将会非常感激。
柳秋风从楼梯上走下来,站在了他们面前,她不关心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前任也好,现任也好,旧情重燃也随便,她完全不想搅和进去,这会既然已经谈到了,那也省的她再跟方客说一次了。
“聂小姐,无意听你们的对话,既然已经说到了,我觉得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上次是我自已没带脑子,没发现异样才会被人家抓住机会,方总日理万机,我在这里确实不合理,只不过方总没有时间听我说话,聂小姐请你跟方总说一下,我现在走也可以,麻烦了。”柳秋风言辞诚恳。
聂语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跟自已对接了起来,其实她从第一眼看到柳秋风就觉得她很普通,长相确实蛮秀气,但是跟方客张扬的审美好像不太符合,她观察过很多次,柳秋风好像从来不会主动来找方客或是黏着他,海城那几天,聂语好几次看到她自已在外面溜达,她心里还暗忖: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倒是方客几次三番令她意外,虽说人前两人没什么亲密行为,可是哪怕他们开着会方客都会停下来让邵敬给他给她送早饭,会陪她去露营,做他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至少和自已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做那些事……
“上楼。”方客站了起来,对着柳秋风下了命令。
聂语说了半天等于对牛弹琴,现在站在这里看着方客让柳秋风上楼,一副谁也不能接近她的样子……
方客垂着眼眸也对她下了逐客令:“聂语,你可以回去了。”
聂语自诩自已从生下来到现在,没什么是她不能掌控的的,现在被方客当着柳秋风的面下逐客令,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堪令她难以接受。
聂语走后,客厅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柳秋风把沙发上的手机拿过来,不管怎么样,先把手机里的单子给人家,方客看她看也不看自已,径直去拿起手机……
下一秒柳秋风被方客腾空抱起,直接上了二楼。
柳秋风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这人到底喝了多少?
“你放开我,方客!放开我!”柳秋风扑腾的两下根本毫无作用。
方客咬着后槽牙,硬是把怀里乱动的人箍得又紧了一些,一脚踹开房门,把人直接扔到床上。
柳秋风就这么从半空直接被人摔在床上,摔得她发晕。方客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先是脱外套,脱完了外套,就开始解手表,然后是领带,全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柳秋风现在感觉到了他今天心情很不好,这里是方客自已的房间,上次在海城是她自已上头所以擦枪走火,这会方客醉得都不知道还剩多少意识了,她再头脑不清醒,自已今天说不定就得折在这里。
柳秋风一个鲤鱼打挺!然后扯到了腿上的伤口……
然后就从半躺在床上变成直直地跪在了床上……
“跪就跪好。”方客居高临下,毫不客气。
关键时候真是丧权辱国……
柳秋风多一句不想跟他交涉,爬起来就往床下跳,正好方便方客拦腰把人摁在床上,随后整个人覆压上去……
柳秋风这会是真的慌了,他到底记不记得自已说过什么?话是他说的,事情是他做的,这又把她关在这里,他到底想怎么样?聂语今天看自已就像在看一个莫名其妙的无赖,像是自已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阴魂不散一样。
天地良心,她想找他都难,不是忙就是应酬,现在好了,两个人但是独处了,他给自已说话的机会了吗?
柳秋风就这样和方客对视着,谁也没说话,直到方客看着柳秋风眼中的泪水慢慢溢出眼角……然后越来越多……很快就濡湿了他的枕头……
方客的胸膛清晰地感受着她轻轻地抽泣,身下的人满脸的委屈,像是对自已有无数的控诉,还有满满的哀怨。
方客自已都乱,聂语的话问的让他有些心慌,他也知道把她这样关在身边是行不通的,但是确是他最想做的。对于上次的谈话,他们闭口不谈,也的确从来没有谈过,他也很后悔,他们没有谈过,如果那天没有直接让她走……后面是不是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方客看着枕头上的湿印越来越大,忍不住低下来头吻了吻她的眼睛……不想让她因为自已流眼泪。
柳秋风哭得更加难以抑制了。手机在一旁铃声大作,打破了房间里凝固的氛围,柳秋风忍着啜泣稍微歪了歪头,看到是谭阳明的电话,连忙把自已的手从方客压着的大手里抽出来,擦了擦眼泪,清了下嗓子,接了电话:“师父。”
电话里的谭阳明明显有些激动,说起话来抑扬顿挫的:“丫头,上次你申请的支援行动,批准了。”
支援行动……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没遇到方客,医院里每年都有偏远地区支援的名额,类似支教,谭阳明也挺支持她,一来可以锻炼她,其次于她的职业生涯来讲,还是有许多好处的,柳秋风如果真的坚持下来了,履历上会添上很漂亮的一笔,对她以后的晋升有很大的好处,只不过这个名额紧俏的很,除非有人半途申请调回来,不然一般不会有多余的名额。
这会听着电话里师父兴致高昂,柳秋风静静地听着,都有些恍神。
“具体的明天来了再说,你好好准备。”
挂了电话,柳秋风还是有些没有缓过神来,要知道她已经保持特别倒霉的状态很久了,突然之间一块馅饼从天而降,她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愣愣地看着手机,柳秋风突然眼睛发亮,像是一潭死水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重新焕发了无限生机,她抬起眼面露喜色,重新看着方客的时候,像是得了喜糖的孩子,亮闪闪的眼睛,像是在说:“你听到了吗?”
方客看着她还红着的眼角此刻亮晶晶的,不轻不痒地轻轻地在他心里拨弄了一下,方客沉下身,在她睁大的双眸里,吻住了她……
浅浅一吻,柳秋风还没回过神来——“不准去。”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方客和她近在咫尺,谭阳明的每一句他都听见了,什么支援活动,她想都不要想。
柳秋风听着方客不容置喙的话,也不让一点:“我要去。”
柳秋风定定地直视着方客,毫不躲闪,之前怎么说都好,保护自已也好,暂避风头也好,就是这个不行,她不可能妥协一点。
柳秋风整个人都被他包裹了,方客身上有好闻的松木香,他又亲自已,柳秋风突然伸出手来做了一件自已之前就想做得事——摸了摸方客的睫毛……
“方客,你喜欢我吗?”
他原本以为柳秋风是不会做这种直接发问的事情的,至少不会问得这么直接,她很聪明,像是有些小动物的机警,她懂得趋利避害……
他不会给任何人承诺,喜欢或是不喜欢都不重要,他承认,柳秋风有时候确实能够扰乱他的心绪,但是他有很多事要做,柳秋风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和计划……
“睡吧。”方客摸了摸她的头。
有些话不用说明,柳秋风已经得到答案了,只是自已非要撞一下南墙……
一整晚柳秋风都没怎么睡,像是等待着天亮一般。天亮了,她就可以走了吧……东西很少,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下楼的时候,破天荒看到了方客坐在沙发上,又恢复了清醒又矜贵的样子,柳秋风有时候都恍惚,他偶尔的失控和失态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她站在楼梯口,没有看到邵敬,两人没有说话,她换好鞋子,站在客厅里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方客,这个突然闯进她生命里的人,在她枯燥的生活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就此别过,离别之际,柳秋风在心里对着方客诚心说道:“方客,你要平安顺遂,称心如意。”
方客身后的大门被关上,原本多出来的另一个人的痕迹也消失了,邵敬在一小时前已经发来信息:老板,时总的飞机已经起飞,他说等你消息。
医院里面,柳秋风拿着办好的手续还有些失真的感觉,再过几天就要出发了,上面的任职是为期一年,在漠北,那里天气极为寒冷,内陆还在吹风扇那里就开始下雪了,听说每年雪最大的时候深过半截身子,她的老家和樊城也会下雪,不过就是雨夹雪了,她没看过书中的那种鹅毛大雪……心里还有有些新奇的……
下了班,柳秋风坐在车上,今天没有人来接,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接,好像慢慢地就开始回归正常了,突然这么安稳,还有些不适应。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什么都都会在生命力留下痕迹,然后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