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折腾到家已经很迟了,外面实在是太冷了,荒郊野外的连个遮挡物都没有,寒风呼呼的,吹着她的手,遭天谴的手里还要拎着保温盒,真的是……
这会拖着疲惫的脚步打开房门,柳秋风站在风口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一直到睡觉,手机都安静得好像死机了一样,成年人就是有这个好处,很多事情不用像小孩子那样,非要当面争论掰扯清楚,现在这样就已经是一种结果了。
估计吹了冷风了,头都有点隐隐作痛……
另一边。
方客和时宇在一起聊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向阳没有参与,回了启光,他一路上几次想要问问柳秋风有没有到家,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方客和时宇在合同上签了名字的最后一个笔画。
已成定局。
方客前期给时宇的投资可以开始收网了,早在时宇回国之前,他们就已经收到了风声,时宇哪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孩子,几年前欧洲一所横空出世的能源公司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横扫了股票的榜单,之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这背后操作的人就是华栋这个流落在外的真太子。
这次真太子回来以后,每次露面都人畜无害的,哪怕陈歌时刻受任监督,也不能影响他在关键时候露出爪牙,他到底是认祖归宗还是另有算计,还真是说不准,如果不是方客有意关注欧洲那边的动向,有些事他还真查不到。
按照他们签下的合同,方客和时宇需要在这里的事情尘埃落定后,要去欧洲呆上不短的时间,前期他们私下招募的项目已经启动了,这意味着什么,方客不是不知道,他人不在国内,就意味着他需要放弃在源雨的第一时间优势,万事恐生变故,这也是聂语在办公室和他争论的原因。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在走之前,铲除所有的隐患……
自已就算要走,也要掀了桌子再走,他不落筷,谁敢吃一口?
早在第一次和时宇碰面时,两人就开始有目的地秘密收购源雨散落的股份,一切都以时宇境外公司的名义在操作,时宇需要在国内衍生枝节,方客需要一头藏在暗处会咬人的狗……
原本方客的计划是像寄生藤蔓一般,渗入源雨,让源雨彻底变成他的一言堂,这么多年,源雨早该改朝换代了,公司内部的结构也应该彻底洗牌了,可惜了,他原本是想以礼待人的,只可惜就是有人狗急跳墙,那既然这杯敬酒他们不想吃,那就他妈的都别吃!
方正元架空自已也要扶持方正的时候,源雨对方客来说就已经是他吞并的目标了,很好,他要看看,等到他掐着他们脖子的时候,还有什么是他们能拿出来跟他谈判的。
窗外的暮色浓郁极了,黑色是欲望喧嚣最好的保护色,时宇顶着那张纯洁无暇的脸,默默地眺望远处,真有意思,他们应该很意外吧,也是,一个流落在外的杂种,马上就是插在他们心里的一根刺了。
会议室里,两个人沉默地坐着,方客解开了领带,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手机没有新的信息,她没给自已打电话,今天她背朝着自已越走越远地身影,总是反复出现在脑海里,聂语问他的话还在耳边,他自已都分不清儿,他到底想要什么,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柳秋风向来不粘人,她总是很聪明,省了他很多事……
暂停了脑子里多余想法,他打给了邵敬,为后面正式和时宇出国做准备,至于她,也没什么作用了……
另一边提前庆功的人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方客他们要动手了……
方客按部就班地计划着自已的事情,时宇在方客的授意下,准备将他们之前的项目和成果全部公开,曾经的“昙花”要再一次地开放了。
整件事情里,似乎有一位局外人。
方正坐在办公室里,麻木地扫视着困住自已的这方天地,从方正元把股份转让给自已到现在,他都在企图寻找任何一丝一毫积极的情绪,很可惜,徒然无功。段倩每日在家里都是眉飞色舞的,好像什么不得了的喜事,他每每听到他的母亲在不同的电话里和别人交谈时,语气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得意,他在心里反复地计算着时间,一遍又一遍的算,好像这样时间就会过得快一点……
方正元为什么肯掏出老本扶持自已他不感兴趣,自已只不过是从一种提线木偶,变成了另外一种罢了,有什么区别。
隔天的晨会,由于之前方正元突然地一系列操作,整个公司的股权已经发生改变,在他们看来,这个公司现在谁说了算还不一定,难得的,方正从进来以后就收到了不少叔伯的问候。
“方正啊,你父亲一看就是对你寄予厚望了,这公司马上要变天了,你可要记得我们几位老人啊。”
“是啊,我们还是很看好你的,你性格温和,待人接物自然更有人情味,这公司就是一个大家庭,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自说自话,不少人跟着点头附和,好像今天是个什么大好日子,有几位格外的喜气洋洋,方正只是坐着,眼睛似乎都没有聚焦,他们的恭维和殷勤也不能唤醒他麻木的心,自从海城回来后,连方正的秘书都觉得,自已的老板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有时候在办公室枯坐一整天,却什么也没有做……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方正看着他们地脸心里有些好笑,怎么他们就认定了方客不能翻身了?连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都知道,方客是疯子,他从来不会乖乖认输的……
所以当方客像往常一样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会议室里时,方正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他现在能不能走啊,实在是累了……
刚刚几位叔伯还沉浸在以后有个好拿捏的当家人的美梦中。
陈昌仗着自已的辈分,总是喜欢说教一番,这会也不甘人后。
“方客啊,你父亲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以后做事情还是要试一试怀柔政策的。”
“是啊,你到底还是年轻,这股权的变化你也不用过于计较,毕竟我们这些老的,多少还有点用,一定帮着你们两兄弟的。”
……
方客沉默地看着他们得意的嘴脸,默不作声,似乎在享受猎物临死前最后的狂欢,看着方客完全没有回应,几个老头就有些不乐意了。
“方客,长辈说话,你至少有个态度,你这不吱声是什么意思?”
“是啊,今天的股东大会就是把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聊一聊源雨以后的发展和策略,你不说话把我们喊过来是什么意思?”
方客像是终于看够了一般,重新坐直了身体,轻声慢语地宣布:“今天的会议主要是为了和大家介绍一下我们集团一位新的股东。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大门就被缓缓打开,逆着走廊里的灯光,时宇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稳稳地坐在了方正的旁边,而后冷眼扫视了对面一帮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从时宇进门以后,众人就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这是……他不是上次宴会里,华老先生的……”
华老先生的什么呢?众人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华栋集团大家还是很清楚的,对面的几位立马拍案而起:“华栋收购源雨的股份是以何为?”
时宇看着对面早已年过半百的几人,实在是懒得理,方客站起来,双手缓缓地撑在了会议室的桌子,微微俯下身体,沉声宣布:“新股东——壶藤集团董事长,时宇。”
众人在听到壶藤的时候,目光纷纷聚集到了时宇地身上,壶藤,那个早些年神秘莫测的能源公司,后来有传言宣告解体了,但是这个公司不是国内的,这小子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他到底什么来历?”
无视底下纷纷扰扰的议论,方客停顿了片刻说道:“下面,请新股东宣布他的第一项议程。”
时宇根本无所谓别人的猜测和打量,这会倚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壶藤的第一项提议——将手中百分之12的股份即日起,全部转让给方客方董事长。”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方家是大股东,方正源手里有百分之40的股份,后来在方正20岁生日的时候,转让了百分之10。方客的股份来自李亦雨的百分之30,加上奶奶在他成年后转让的百分之10,与方正元平起平坐了很长一段时间,还略胜一筹,现在不一样了,方正元掏空了自已想要制衡他,可惜了……
人算不如天算。
此时的方客和时宇大有躺下来玩的架势,可是有人坐不住了。集团内部的利益本就盘根错节,一些年长的叔伯在公司起步的时候,有幸坐上了这艘大船,这么多年在这艘船上赚的盆满钵满,可是贪欲是什么,是这世界上的混沌之物,它无穷无尽,且最能蛊惑人心,有人太得意了。方客这么多年像是一柄利剑,以果断和杀伐绝了不少人的灰色收入,他没有受过那些老东西的恩惠,他母亲当年也没受过任何的庇护,放着他们养老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会议室里一下子沉寂起来,原本还是和气融融一副秋收的热闹场景,这会却像寒冬腊月让人心生胆寒。
正所谓,饭要一口一口吃,账也要一笔一笔算,时间差不多了,也不能让门外的警察同志等的太久。
方客一个眼神,示意邵敬把手里的文件按名称分发给个人,邵敬心领神会,一个一个地分发下去,拿到文件的众人只是略微瞄了一眼,许多人就心虚地合上了文件,面露慌张审视地看着方客,方客静静地欣赏着他们每个人脸上变化万千的表情,觉得自已的辛苦都值得了。
方客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诸位,一辆火车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地行驶,是因为只有一个火车头,中途还不能有车厢脱节,要是有那么一两节车厢脱轨了,那只能当机立断了,是不是?”
下面的人手里紧紧地攥着文件,不敢出声反驳一句。
“陈叔叔,您这么大年纪了,原本早该颐享天年了,可惜了,孩子犯错了得教育是不是,不能让我们帮他兜底,毕竟他爹也不是我……”
“你!”
是的,底下在座的每一位手里拿到的都是自已这些年的一些小动作,每一条都在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自以为的谨慎原来只是全凭主人心情。
此时此刻,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或是对上主位上掌权者的眼睛,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陈昌。
会议进行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警察的突然进入,让众人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人开始用求饶的眼神看着方客,警察进来直奔陈昌,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贪污和挪用公款的罪名直接将这个辉煌了一生的老人带走了……
陈昌还在挣扎着:“方客,你敢!我是源雨的功臣,你这么做是过河拆桥,你们……方正!方正!你得帮帮陈叔,你妈妈答应我的,方正……”
后面说了什么大家巴不得自已没带耳朵,方客看着他被拽出了会议室,好奇地打量着自已的好哥哥……
方正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知道方客在看自已,他甚至难得地抬头直视了方客,他胜券在握地样子一直都这么让人讨厌,自已也想看看他失意的样子,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
两人只一眼,方正就站起来走出了会议室,走出去地步子倒是比进来要轻快很多……
直到另一位当事人走了,方客才大发慈悲地赦免众人:“大家别紧张,陈叔年纪大了,也的确可怜,孩子的错硬生生地拖累了自已,我不一样,我妈走得早,没人惯着,所以我不太犯错,今天辛苦大家,散会。”
闻言,众人各怀心思,胆战心惊地散了,没人交头接耳一句,也没有人去关心别人手里地文件,他们听说过,陈昌儿子好赌,据说输了不少钱……今天这个会后,源雨从此要姓方了,只不过是方客的方……
白天董事会的动静很快传进了方正元的耳朵里,知道陈昌被他这个好儿子直接送了进去,气得他在家里心脏病都要犯,段倩还在一边哭哭啼啼地闹着:“你可要为正儿做主啊,他这不是打正儿的脸吗?”
方正元就是怕源雨成为方客得一言堂,这才和陈昌商量了转股权制衡方客,海城项目更名这件事,让方正元警铃大作,毕竟两个儿子里面,方正是什么都听他的,方客这么多年,是他的债,现在好了,原本想着变相握住方正的股份加上陈昌的,自已可以拿捏住自已养的这个白眼狼,虽然要付出一些代价,但陈昌到底是自已这里的人,有些事,抹掉了就抹掉了。
现在偷鸡不成,倒蚀把米,自已底牌都交了,没想到方客城府如此之深,竟然能避开华栋所有人的耳目,和时宇密谋至此,反将自已一军,这会段倩还在一边哭哭啼啼,他烦躁地吼着:“怪你自已儿子没用,哭,就知道哭。”
段倩一听,更加委屈起来……
深夜,段倩趁着方正元睡着后悄悄来到阳台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一人醉醺醺地发着疯:“你们想过河拆桥,我爸现在进去了,我告诉你,你不给我个交代,我第一个找你们报仇……”
段倩听着电话里已经失控的威胁,立马压低了声音为自已开脱:“是方客,他背着我们不知怎么的就弄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你别急,我肯定尽力劝老方想想办法……”
“放你妈的屁,方客是吧,方客……你们是废物吗?他怎么弄到这些股份的我问你!”
“时宇啊,华栋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俩怎么……”
段倩脑中忽然闪过来柳秋风的脸,好像一下子就串起来了,为什么时宇和方客和柳秋风频繁交易,却没有人察觉……
“柳秋风?”
段倩嘴里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电话里的人好像没什么声音了,也不知是不是醉死过去了,段倩异常嫌弃地挂掉了电话,巴不得他醉酒后冻死在哪个路口,还省了自已的祸患,晦气死了……不过股份转了就是转了,自已的儿子现在手里的也不少,听着刚刚那个疯子的口气,老陈要是真出不来了,他一定要找人算账吧,赌徒都是疯子,那方客要是出点什么意外……
段倩身着真丝睡衣,站在阳台上心里慢慢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