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客带的东西太多了，四个人前前后后搬了两三趟才算搬完，客厅沙发的空隙都被塞得满满的。柳爸爸接过方客手里的茶具木箱有些不大好意思：“小方啊，你这礼数也太足了点儿，人来就行，你带这么多东西你说。”柳妈妈听了直点头，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柳秋风叉着腰在一旁气喘吁吁，上次奶奶给东西的时候自已在啊，东西确实不少，但也没有这么多吧，批发市场吗？那燕窝是猪肉吗，一搬好几箱。方客放下手里的最后一样东西客客气气地回答：“应该的，原本还有家里长辈准备的，车里放不下了，下次吧。”柳秋风这会儿听他说下次，说不清的感觉滋滋往外冒，还下次呢，你可真能演……
心里惦记着他还没吃饭，生怕自已爸妈拉着他说个没完，柳秋风直往厨房跑：“妈，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饺子啊？”
柳妈妈一听：“是是是，小方开这么久的车了，快来吃点东西。”
……
柳妈和柳爸在厨房盛饺子，弄蘸料，柳秋风就在客厅的餐桌上摆餐具，方客站在桌边看她一双筷子一双筷子地摆弄。他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二老说道：“不是你做？你妈妈忙活我多不好意思。”
柳秋风手里做着事，眼睛瞥着厨房嘟囔着：“你说来就来，我怎么知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这会脑子里乱七八糟，跟浆糊似的，一看到他脸就想到马路边他抱自已……厨房里柳妈妈喊着让她帮忙端饺子，柳秋风一溜烟地就去了，方客看着她逃命似的正眼不看自已。
厨房里摆了好几个碗，柳秋风挑了碗最多的，想了想，又从旁边的碗里捞了几个饺子放进去，这才两手稳稳地端出去，刚准备放在方客面前，发现他手里已经捧着一碗在吃了。
柳爸爸一抬头：“哎哟，你不才吃过饭吗？你这吃得下吗？”
柳秋风端着这碗快要漫出来的饺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吃得下，怎么吃不下。”
饺子是柳妈妈的独门配方——三鲜虾仁馅儿，每个饺子里都躺着一只完整的大虾，一口下去汁水饱满，能鲜掉人的舌头，但这再好吃，柳秋风也咽不下去了，太撑了……方客吃着自已碗里的，眼睛余光里柳秋风光嚼不往下咽，看着她碗里堆得像山一样的饺子，心里发笑。电视里春晚都快结束了，歌舞不断，大过年的，烟火没放的成，饭又快把人撑死了，柳秋风拉拉个脸，嘴里的饺子快被她嚼变味儿了，方客趁着柳爸柳妈看电视的功夫，把两人手里的碗换了过来。柳秋风看着自已手里方客的碗，心下更虚了，眼睛简直长在了筷子上，一眼都不敢和他对视。
一顿饭吃得她食不知味。
该睡觉了，方客去洗漱了。柳妈妈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一边，支支吾吾：“这个……你们准备怎么睡……”柳秋风大为震撼，这种问题自已老妈怎么做到如此坦然发问的？
“这个，小方跟你爸睡，我跟你睡？还是……”
柳秋风急忙打断自已老妈：“我爸打呼跟装修队似的。”
柳妈妈压着声音：“那他也不能睡沙发啊，个子那么高，腿都伸不知直。那你俩？嗯……”
什么乱七八糟的！柳秋风赶紧切断老妈的危险思想：“我睡沙发，他睡我房间。哎呀，你们俩快睡吧。”
……
方客出来的时候柳秋风正在换床单，他擦着头发倚在门边看着柳秋风忙里忙外。差不多了，四下确定了房间里没有什么可疑物品后，柳秋风打开柜门又拿了一床被子，方客看着她抱着被子转身要走，一下把人抓住：“去哪儿？”
柳秋风这会也不看他，眼睛直愣愣地：“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方客存心挡着房门：“你跟别人讲话，这不看着别人，不礼貌吧。”输人不输阵，柳秋风梗着脖子硬生生地转过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方客状似无辜地发问：“为什么？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话音未落就被人猛地扑上来捂死了嘴巴。
柳秋风大惊失色：“你声音再大点！你干脆去镇口那个广播站讲！”这人今天怎么疯疯癫癫的，知道前因后果的还好，不知道的清白今晚全毁他嘴上了。方客笑着扒开她的手，看着她着急白赖得脸都红了，下一秒就把脸凑了过去，他想看看这个人今天怎么这么容易脸红。急速拉近的距离让柳秋风一窒，方客的脸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放大在了眼前，柳秋风不敢抬头，一心看着自已的鼻尖，手里的被子这会儿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方客原本存着逗逗她的心思，这会却挪不开眼睛了，原来她还有一颗这么浅的鼻尖痣，过近的距离下，彼此的呼吸声显得尤为清晰，慢慢地就缠绕在一起了，柳秋风先前喝了酒，这会呼气还透着甜腻的酒气……
方客鼻息间充斥着似有若无的酒气，他抬手捏了捏柳秋风的脸：“请问你是酒鬼吗？”
停滞的空气焦灼在这间熟悉的屋子里，柳秋风却觉得一切都陌生极了，早前的酒劲似乎这会才开始在体内挥发，混沌的大脑搅和着不安的思绪，这是危险的信号。
之后自已是如何同手同脚出门的，又是怎么睡到了沙发上的，都有些记不太清了，记忆像是被人涂上了厚厚的蜂蜜，只能闻见甜味，但看不清内里了……
夜深了，炮竹声也偃旗息鼓了，方客睡在这张对他而言有些局促的小床上，完全陌生的环境，想想都觉得荒诞，隔着一堵墙睡着这张床的主人，自已这会“鸠占鹊巢”，心安理得，这个年过得似乎还不错。
这一觉没能睡太长，天才微微亮，窗外就陆陆续续地响起了千家万户的“开门鞭”。柳妈妈早早地就起来搓汤圆了，一大早就看到柳秋风躺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连忙上去把人薅醒，就这睡相真真是让人“过目难忘”。可怜的孩子好好的床自已睡不了，这会腰酸背痛，还没清醒就被老妈吆喝起来搓圆子，短短的几个小时，自已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已经下降到没有剩余空间了，方客真是自已的“福星”。忙活了好一会，一个个圆滚滚的汤圆排着队跳进了热锅里，不一会就白白胖胖地漂了起来，看着汤圆好的差不多了，柳爸爸一边找着糖罐，一边说道：“闺女啊，去叫小方起来吃汤圆，他昨天开一路车，睡得又晚，吃完了让他再睡一会。”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您二老对他真像亲儿子。
柳秋风肚子里揣了满满的不甘，愤懑地起身开门，昏暗的房间里方客好像还没醒。柳秋风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准备来个突然袭击，姿势都摆好了，这会看着他睡得很熟，绵绵的呼吸声靠近了才能听到，他睡着的样子跟平时也差太多了，前脚还想着作恶的人，这会却有些不忍心了，柳秋风想着要不一会再叫他吧。刚准备再蹑手蹑脚地离开，却给人逮个正着。
“我睡觉好看么？嗯？”估摸着是刚刚睡醒，方客这会说起话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听得不太真切还有那么点撒娇的味道。柳秋风在床边挺直了脊背大义凛然：“谁看你了，醒了就赶紧起来，汤圆都要泡烂了。”方客这次真听话，下一秒就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在腰间，赤裸的身体就着昏暗的晨光坦坦荡荡地暴露在柳秋风的眼睛里……
柳秋风在新年初始的第一天，人就麻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桌上方客和柳秋风正吃着个儿大料足的汤圆，柳爸柳妈拿出了两个红包递给了他们。方客看着面前红艳艳的红包有些惊讶，柳秋风倒是像拿惯了的，一下子就揣进了口袋，笑嘻嘻的。
柳秋风：“谢谢爸妈！嘿嘿。”
柳爸爸看着方客只是一味地看着红包却不伸手拿，笑着说：“小方啊，别嫌少，就是我和你阿姨给你们图个吉利，希望你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开心快乐。”柳妈妈点点头，把红包又往方客面前推了推：“收着吧，孩子。”
柳秋风看着方客怔愣着，下一秒就把手伸了过去：“不要给我！”可惜速度没人家快，方客一手按住红包，一手作势要拍打柳秋风伸过来的“咸猪手”。
方客：“叔叔阿姨给我的，你想得美。”哼，柳秋风没抢到红包，就开始抢锅里的汤圆，新年第一顿，谁吃的多，谁福气就多，我卷死你。刚用汤勺兜住汤圆，下一秒就被人截胡，她气急败坏：“你吃你自已碗里的，你吃我的干嘛！”
方客：“饺子我也帮你吃了，汤圆也帮你吃。”
柳秋风握着汤勺火急火燎地要去抢：“不要你帮，你还给我……”
坏心肠的人用大手一下子就把碗口罩住了，完全不给机会。
“妈！你看他。”
吃好了的老两口看着他们打闹，无奈地去收拾碗筷了。
新年早饭后，往年都是一家人去给奶奶和外婆拜年。柳秋风的奶奶已经90岁了，去年姑姑想得厉害就被接去城里小住，年前一家人提前去看过老人家了，所以今年就近去外婆家拜年，顺便一起吃午饭。出门时间到了，柳秋风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走，一会头没梳好，一会东西又不见了，柳妈妈着急去帮忙准备午饭，就跟柳爸先走了。听到关门声，柳秋风鬼鬼祟祟地从房间探出头：“走了？”
方客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前后左右地假忙，说道：“走了。”柳秋风缓了口气也坐在了沙发上，方客看着她一会咬指甲，一会抖腿……
方客家拜年是什么阵仗她不太清楚，但是自已家这边的情况她门清儿！昨天他是半夜来的，所以没人看见，今天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老家这块街坊邻居已经处了几十年了，从自已光屁股满街溜开始，大家就看着她长大。人类的基础共性是什么？是八卦啊！以往周边谁家把女朋友啥的带回来，那家伙，门槛不得踏扁咯，谁都要来看一看。别问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因为这事儿她从小就掺和在人群里看多少次了，就属她跑得最勤。天道好轮回，苍天心疼谁。撇开街坊邻居不谈，外婆家中午这顿饭，基本上就是鸿门宴了，舅舅、姨娘、老叔、婶婶的……再拖家带口地添那么几个人，三桌最起码的……
不行，不能去，得把方客藏起来。想到这里，柳秋风神色谄媚：“方总，你有没有什么突然不舒服的地方？”方客想着她鬼头鬼脑一上午了，这会又要干什么。
“没有。”没有？他居然回答没有，自已现在好心给他找理由，他根本是不知死活啊。
方客看了看时间问她：“你还不出门吗？”
柳秋风：“你真的要跟我去外婆家？”
方客倒也不是非要去，不过这会听她的意思就有点不乐意了：“我带不出去？”
柳秋风诚心发问：“你们家过年多少人聚在一起过？”
方客想了想：“我和奶奶还有蒋婶，向阳和聂言偶尔来看奶奶。”
柳秋风看他实在是涉世未深，干脆跟他坦白：“我们家大概几十号人一起，这还不包括你途中会遇到的街坊邻居，你一旦出了这个门，我今天在你旁边收门票，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方董，还去吗？”柳秋风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但是成功人士跟普通百姓的思维显然不是一个路子，他们天生反骨，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迎难而上。
柳秋风眼睁睁地看着方客老神在在地松了松衣领站了起来，临走前颇为无奈地对她说：“我为你牺牲这么大，记得还。”
？？？？？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让你紧急避险，不是让你趁火打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