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华青山把衣服都穿好以后,罗主任随随便便的问了华青山一句:“你近来感觉怎么样?”
华青山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大睁着两只眼睛看着罗主任说,:“谢谢主任关心我...还好。”
罗主任又问:“你每天早晨一来就打扫清洁,把到处都弄得干干净净的,整出一身大汗,把衣服都脱了,感冒过没有?”
华青山想了一会儿说:“感冒说不上,有一两回衣服穿晚了,流过清鼻涕是真的。但上班后做一会儿活路出一身汗就好了。”
罗主任再问:“其它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比如说肠胃啦,身上哪里痛呀这些?”
华青山想了一会儿说:“其它.....好像再没有了。”
罗主任的口气变了。她不再随随便便的问了。她再问:“华青山同志,你为啥不说实话?”
华青山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罗主任说:“你不肯说我来问你,你的左手上为啥要缠布?”
华青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问这个。于是他说:“我来上班的时候把自行车推进车棚,我没有看清楚那个柱子,结果手遭柱子蹭掉了一点皮。”
罗主任说:“你右手的指头是咋回事?你额头上的包又是咋回事?”
华青山有点惊讶,这罗主任今天喊我来就问这些?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那天我擦这间办公室玻璃的时候,手指头被窗框上的钉子划伤的。额头上的包是我用铁钩钩包上的铁丝的时候没有钩稳,用劲的时候铁钩滑了,是我自已敲在了额头上。”
罗主任说:“说了这么多,你总结果时啥原因没有?”
华青山说:“是我自已不小心,没有看清楚。”
罗主任这才说道:“对了。今天请你来,就是专门说你眼睛的问题。刚才我故意让你睁大眼睛,不但我看清楚了。小文小叶可能都看清楚了。”
文德云和叶文娟都说:“我们也看清楚了,你的右眼睛角膜有点发白。”
罗主任问华青山这是咋回事。
华青山只好说:“大概是‘端午’节前后。一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一辆‘皮卡’车送来了满满一车塑料瓶。分检的戴安群分检过后,说尽是装化工原料的,叫清洗组的刘长福先彻底清洗一遍。”
华青山说:“第二天我扫院子的时候。看见屋檐下面那堆塑料布还盖着六‘七个瓶子。’我想都拿到他们的清洗池去。可是,我抱的时候才发现,这几个瓶子里都还有水。
当我倒到第四个装了大半瓶水的瓶子的时候,里面有啥东西堵住了。我就一边倒一边甩。甩到还剩了可能有小半瓶的时候那堵的东西一下子就冲了出来。里面的水就扑到了我的脸上。鼻子眼睛上都有。
当时感到冰冷。但马上就火辣辣的。我晓得这是化工原料。我就赶快到自来水龙头下面去冲洗。还顺便把头也希了。嘿,嘿。”
罗主任问:“你还笑?后来呢?”
华青山说:“冲洗过后,除了感到只有一点点不舒服。其它也没啥影响。只是水干了以后,微微有点火漂漂的。”
罗主任问:“你后来到哪儿去检查过没有?”
华青山说:“没有。这点...还用啥检查呵。现在都习惯了。”
罗主任慎重的说:“华青山同志。你对自已太不负责了。你的眼睛现在已经出现问题了。这样,明天,叶文娟陪你去省医院或是华西坝。好好去检查一下你的眼睛。小叶现在就去找曾瑞芳,先借.....借一千。小叶你马上过去喊她准备一千现金,我这就写借条。小叶明天早一点来。最好六点就来。不准骑自行车去。坐公交。车票检好。”
第二天下午三点过,叶文娟和右眼被纱布蒙着的华青山回到了储备库。叶文娟将华青山的诊疗报告交给罗主任的同时,她告诉罗主任说:“医生说病人太来晚了。第一步他作得很好。就是立即用流水冲洗。
流水冲洗后,他应该立即到医院诊疗眼角膜才有可能不受影响,但现在他的眼角膜已经被化工原料烧坏了。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采取保守治疗,让病情不再恶化。”
柴义俊告诉向少良,文德云在办公室里等他。
“嗨,老向,可能是好事情呵,”乔中林说。
向少良的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从前,不管是叶文娟或文德云,或是谁来叫华青山到罗主任的办公室去。或是到文德云的办公室去。去过几回之后华青山都会有一些变化。刚才柴义俊带口信说文德云在他办公室里等自已又会是啥事情呢?
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是‘评优’以及前后的一段时间里,由于自已和乔中林一道说过不少的牢骚话和搞过一些小动作。
向少良明白,虽然不管是罗主任或文德云都没有批评过,只是跟叶文娟斗过了两次嘴。但叶文娟却只是管工会、管宣教和发劳保用品的人。她没有实际的行政权。现在文德云叫自已到他的办公室去,是祸是福呢?
不过,刚才来叫自已的柴义俊不是也才从文德云的办公室出来的么?心中有些发虚的向少良是注意观察了柴义俊的脸色的。从这个老好人的脸上并没有看出有啥不愉快或躲闪的眼光。这短短的一段路向少良不愿意一下子就走完。
向少良故意去了一趟厕所。他一下子想起刚回仓库来的华青山右眼睛上贴了一大块纱布。说明 华青山的眼睛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向少良心中一下子放轻松了。文德云叫自已去,不外乎跟叫柴义俊去一样,说一下华青山的眼睛有问题了。希望其他组员好好协助组长把工作做好的话。哼,评优评奖没有我的份。这下要我出力了就想起我了?
向少良的脚下有劲了。走到政工办公室门前,向少良对正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的文德云说:“文干事,柴义俊刚才说你有事找我?
文德云指着身边的一把椅子说:“请坐。”他一边说一边翻开本子看了一下。然后他说:“你是一九七八年五月二十三号从公司借调到储备库的。五月二十五号你来报的到。对不对?”
想了一会儿以后向少良说:“哪天来报的到我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是一九七八年的五月底。因为我报到没有几天就是‘儿童节。’”
文德云又说:“公司当时给你定的工资标准是参考搬运工的四级给你定的。每月工资加副食补贴、加洗理费一共是五十八元六角三分。对不对?”
向少良说:“对的。”他的心中暗喜,说不定要给我加几个钱了。
文德云抽出夹在本子中的一张纸一边看一边接着说:“公司对从各单位借调人员有一个借调期限和借调期间如何管理的若干规定。”
向少良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但他明白,这是与自已息息相关的。所以,他认真的听了起来。
文德云接着说:“按公司给我们储备库的业务范围和业务量配备的机构和人员定额,除了还缺两名专职机电维修方面的人员外。我们储备库已经达到满员限额了。”
听到这里时,向少良心里有些紧张了。他不知道接下来文德云会说“恭喜你被转为储备库的正式员工或是说....”自已不想听到的话。他的两只手情不自禁的握成了两个拳头。
文德云端起手边已经冷了的茶杯喝了半口润了润嗓子后接着说:“经过研究以后,决定清退我们仓库全部借调人员和雇用的临时工。其中有向少良,黄素芬和范从义。”
当听到清退人员第一个就是自已的时候。向少良两只握紧的拳头,手指已经全松散开了。当文德云念完三个人的名字以后,向少良几乎瘫软在了藤椅上。
向少良的脑袋中,好似有无数只蜜蜂在金黄色的菜花丛中乱飞。他的双眼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似乎啥都看不清楚。对文德云后面说的:“从明天起,你就可以不来上班了。”和“若是与财务上还有没有结清的往来账请你立即结清。”等话他都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向少良机械般的走出政工办公室,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进熟悉的停车棚。从腰带上取下‘嘉陵’的车钥匙后,老插不进钥匙孔里。后,老插不进
一直关注着向少良的乔中林,看着无精打采的向少良走出政工办公室。又看着他走进停车棚。看着他老插不进钥匙孔里,他便走了过来。然而,还没等他走拢,向少良揉了几揉雾朦朦的眼睛后,锁头打开了。
向少良将‘嘉陵’推出了储备库的大门。转左弯推上了人道。他没有发燃‘嘉陵’。就那样弯弯扭扭的推着。
乔中林一直在他身后远远的跟着。他知道向少良就要转左弯了。
嗍风戏弄着飘飘落叶。飘飘的落叶伴随着失魂落魄的、推着‘嘉陵’转左弯的向少良。很快,他就融入了大街上如织的人流车流之中。
‘元旦’过了不久,三天的‘春节’假也很快过去了。
当“新年快乐”或‘春节快乐’的祝贺话再没有人说起的时候,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华青山的右眼上再没有盖纱布了。人们也几乎忘记了他的右眼曾经受过伤。在还有医院开给的药片和滴眼用的药水的时候,他一直坚持用药。病情也就不好不坏,但没有再恶化。
但当药片药水用完以后,华青山也没有再去过医院。
第三组的工作,华青山一直是这样安排的:上午半天不管成件何种货物。完成二十五件的定额打包任务。并且将打好的包全部转运到该种货物的存放区。 下午半天,将地下放着包全部上垛堆码整齐,
有一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眼看着就要下雨的天色阴沉沉的,使堆垛上的光更加昏暗,华青山只注意着人们推上来的包,没有看清楚脚下包与包之间缝隙。当他用铁钩勾着包上的铁丝用力的时候。他的右脚一下子滑进了缝隙中。
把包往上面推的柴义俊、 罗云芳和乔中林、 谢子宜四人感觉上面的华组长和苏吉生已经将包勾住了并且往上拉的时候,习惯性的走开去搬第二件了。
谁知就在下面的人放手的那一瞬间,刚推上去的包带着华青山滚了下来。在左边的苏吉生拉不住往下滚的包。他只得松开了握铁钩的手。若是他不收,很可能他也会随着那包和华青山一起滚下来。
幸亏华青山脚长手长和有些经验。由于他看不见下面的人让开没有。那一瞬间,要是他立即放手,别说下面的四个人,哪怕砸着一个恐怕也不 会是轻伤。所以,他只好豁了出去。就在货包带着他朝下滚的时候,他的左手抓住了货垛中已经堆码好的货包的包装布。
华青山同货包虽然仍旧滚落到地上。却没有伤着任何人,但他撕掉并还捏在手中的那块包装布在那一瞬间却硬生生的折断了他左手大拇指和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的指甲,他三根血淋淋的指头让罗云芳哭出了声。
柴义俊又当代理组长了。其实三组的人都知道,代着代着,柴组长前面那‘代理’两字要不了多久就没有了。自从向少良离开以后,乔中林也老实多了。虽然他仍旧会时不时的耍点死皮。但他却不敢再那样嚣张。
柴义俊不但填补了组长的位置,也填补了上货垛的角色。只不过,不论是他起的对脚。还是他在华青山起的堆脚上继续往上堆货包。那整垛货就是不如华青山堆的齐整。甚至还闹过垮垛的笑话。
华青山又在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