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德蓉扬了扬手中捏着的野草说:“我觉得这野草不能用。”
导演一听,眼睛立即睁圆了。“你说这...这.不能用?”
华德蓉说:“稻秧一般有只七、八寸长。最长的也不过一尺左右。而且秧杆还带一点硬性。你看这野草。大都一两尺长。就算是插进泥土里,它也会立即全都倒伏在水面上。
甚至整块田里全都是浮秧。也就是全部水面都是倒浮的‘秧苗,’这拍出来的效果.....?”
聪明的导演听华德蓉这样一说傻眼了。导演想了想,华德蓉说得有道理。很可能会出现那种情况。但现在事已至此。而且时间也不多了。若不及时解决,今天的戏也就拍不成。
导演想,解铃还需繫铃人。他只好问华德蓉:“按你的意思,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华德蓉说:“我说出来仅供你参考。”
着急的导演催她快说:“快说,快说。我晓得你的脑壳好使。”
华德蓉这才说:“这些野草既然弄来了,就用它。不过,赶快找人将草剪短。从叶尖算起,只留七、八寸长。再用几个人把剪好的草尖捆成大拇指粗的小把。每把中混进去三、五根剪短的草杆。这样捆扎紧的小把既有硬度容易插进土里,又看不出来是假稻秧。”
跟着华德蓉说话的思路。导演立即就明白了。他立即喊道:“全体都过来。”
人们围拢之后导演将刚才华德蓉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凡是有刀的就把青草割断。没得刀的就负责捆小把。”
幸亏华德蓉的建议提得及时。
幸亏有二十多个人的齐心协力。半个小时左右就诸事齐备。而且,在黄昏来临,暮色初显的时候。“水田插秧”这部份的拍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
虽然胶片还在摄影机里装着。当完成任务的人们站在水田边,欣赏着水田中的“稻秧”时,横平竖直。一行行,一排排像哨兵那样昂首挺胸站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导演喊道:“快,快,快,抓紧时间把东西收拾好。还有那么远的路。”
当第一组的二十多个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在暮色初显中走回这两天人们习惯了的集合地点时。却发现坐在草地上的人,只有七、八个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和一大堆的机器设备还有他们个人的背包行囊。而群众演员却一个人都没有。
刚走拢的时候,一组的群众演员们并没有介意。有的人已经开始在往自已家的方向走了。
导演立即喊道:“大家都先别忙着走。”开始走散的那几个人又陆陆续续的走了回来。
导演问摄制组的人:“机器设备全部拿出来没有?”
小杜说:“全都拿出来了。”
导演又问:“个人的东西都收拾完没有?特别是你们散住在农户家里的人,还有你们几位女士的东西,零零碎碎随手乱放的?”大家都说检查过了,没有落下啥东西。只有借住在刘幺娘家里的小芹说我的护肤霜忘记了。算了不要了,只有小半瓶。
导演转回身来:“乡亲们,这两天在你们的大力支持下。我们摄制组这一阶段的任务也基本完成了。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辛苦了大家两天。现在.....,”
“小杜,”导演喊了一声。
其实,小杜早已经将名单拿在手中。导演说:“小杜叫名字,喊到谁,谁就来拿补助费。”
不一会儿,群众演员们一个个拿着二十元钱默默的走了。唯一还没有走的,只有华德蓉。
许姐拉着华德蓉的手问:“妹妹,你们这里有没有啥文艺单位?”
华德蓉默默的摇了摇头。
已经将双肩包背在身上的化妆师也走了过来,她习惯性的用手抹顺了华德蓉耳鬓边的头发后惋惜的说道:“你与你姐这么漂亮,身材又好,你又有音乐天赋。你们俩姊妹甘心这一辈子就...就在这大山里过呀?”化妆师的几句话,差点把华德蓉的眼泪说出来。
“大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的话。抬发电机的,还是你们四个人换着抬。还有这么远的路。走。”导演一声走。俩个扛三脚架的,俩个抬发电机的。几个揹着鼓鼓囊囊大包的男人们在前面开始走了。乱哄哄的声音开始静了下来。
小芹悄悄说,路这么远,早就该走了。
还拉着华德蓉手的许姐也说:“天都黑了才走,还要走二十多里山路。”
鬼使神差的,华德蓉问了一句:“你们还要到哪里去拍?”
许姐说:“要拍的外景戏都拍完了。回县里。”接着她又抱怨的添了一句:“还要走二十多里的路呢。”
华德蓉说:“不会吧?”
许姐说:“你没有去过县里吗?你是本地人还不知道有那么远?”
华德蓉想都没想一下。脱口说道:“我们去只要一个小时多点。起码少走三分之一的路。”
“前面的人原地休息。”导演一声停。大家立即就都站住了。
后面走的人以为前面的人出现了啥情况。结果后面走的人好几个撞到了前面走的人的背。
但是,导演走到了正在与许姐和化妆师告别的华德蓉面前站住了。他说:“小华,请留步。”
朦胧的夜色中,虽然面对面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但听导演的说话是真诚的:“刚才我听你说去县里只要一个小时多点。起码少走三分之一的路。是不是真的?”
华德蓉是一个心地善良,性格坦率纯真,热情活泼的人。她对任何人都从不说假话。刚才说出的话她根本没有后悔的意思。
所以,导演一问,华德蓉毫不犹豫的说:“对呀。正因为我是本地人,所以才会知道有一条小路。正好就在前边不远。转左拐过去就是小刘村。从小刘村外边走过去后,微微朝左往前面的山坡走去。两三里路上坡后再顺路一直走。斜着走下去左边就是上县里的路,最多只走十多里路。”
(说到这里,刘安杰告诉姜素群和文德云:华德蓉告诉导演的。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
“我相信你的说的话。”导演说。“但是,现在黑灯瞎火的。我们对这里的环境又不熟。黑天黑地的,肯定不会有行人可以问路。你能不能给我们带一带路?”
大惊失色的华德蓉问导演:“给你们带路?我?”
这时有人说:“给你带路费嘛。”
华德蓉爽快的说:“我不要钱。也不会给你们带路。”
导演说:“小华,你看,你跟我们同样辛苦了一整天。不但啥都没有吃,这二十几个人又是揹又是抬这么多,这么重的机器,而且还要走二....二十多里的山路......。”能听出来导演说的话中已经显露出了无奈与难过。
女人呐,到底心软。特别像华德蓉这种心地善良,宁愿负已也不负人的姑娘。她的心动了。
华德蓉问导演:“我把你们带到县里以后。这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人也不走夜路怎么回家呢?”这倒是一个非常实际的难题。导演一时也开不了口。
化妆师问道:“你在县里有没有亲戚?”
华德蓉一愣,她摇了摇头。
“多给一点钱嘛”有人说。
“给一百嘛。”有人说。
“给一百五嘛。”又有人说。
华德蓉有些生气了。她说:“这不是....,”
不料,小杜却打断了华德蓉正想说出的话:“后勤的老谢不是说旅馆是我们包下了吗?几个女同胞挤一下不就解决了吗?”
这时,有人不耐烦的说:“还走不走啊?”
导演说:“小华,小杜说的方法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一直拉着华德蓉的手的许姐也说:“华妹,华妹。”她一边轻声喊一句华妹,一边轻轻的扯一下华德蓉的手。接着许姐还补了一句“要是铺不够,我们俩个睡一张床。”
华德蓉悄悄的对许姐说:“我一个人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我要回家去说一声。。”
许姐故意大声说:“导演,华妹一个人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她要回家去说一声。”
导演说:“好,好。快去快回。”
这么大的事,华德蓉当然要回去给家里的人说一声。
可是,回到家里,这么大的事,大哥、三哥不敢表态。德慧也不敢表态。华德蓉都快要急哭了。她说:“我已经答应导演了。二十几个人还等在那里。大哥、三哥和德慧只好嘱咐德蓉要多长一个心眼。凡事小心点。
德慧还问德蓉:“到了县里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回来?”
德蓉说:“许姐说,我跟她一床睡。明天早上就回来。“
在华德蓉的带领下。这二十几个飢肠碌碌的人很快就进了县城。
大山中的县城与一些大点的乡镇相比,也不过行政级别高了一点。或许好一点的店铺多了那么两三家。人口或许也多一点。仅此而已。
华德蓉带领着大家进入县城以后。若不是摄制组来过这里,他们一定会以为华德蓉带错了地方。天是早就黑了。
街路两边的店铺原本就不多。这时候,打烊得早一点的已经是火熄门闭。就算灯还亮着,店家已经在做关店的准备了。
幸亏摄制组中不少的人大多有些经验。在大队伍离进县还有半里多路时,早已经派出几个人急三火四的到处搜罗吃食。
到了包租的旅馆同大家汇齐,将各自买到的东西都放在桌上时。众人放眼一看。这应该就是该县的食品博览会。有米、面、杂粮。有蒸、煮、烧烤。有啃的,有嚼的。有连汤带水的。有穿在一起的。白的,黄的,卤的,凉拌的....。
“嘿,嘿。再饿也应该把手洗一下再抢嘛。”导演吼那俩个拿卤鸡爪的女娃子。
小芹一边嘻嘻笑着啃鸡爪一边问:“我们俩个住几号?”
导演说:“发电机和设备还是放到我的房间里。”
后勤老谢说:“还是自由组合,都是双人间,派一个人过来拿钥匙。”
导演说:东西放到房间以后,赶快出来吃东西。但房间门一定要锁好,钥匙别弄丢了。大家动作要快点,抢完就没有了。
化妆师最先过来。她手里拿了一只大号搪瓷盘。她捡了几个鸡爪,两根煮包谷,三个油煎糍粑。四个白面馒头,四个小笼包和唯一的半边卤猪头。
无处可去的华德蓉一直坐在前台旁边的藤椅上看着。这时她觉得有些好奇:五、六个男士先先后后走到放着一大堆食物的桌前看了看,却并没有人出手拿东西。而是默默退后一步背靠着墙壁站在那里或说话或抽烟。助理小杜也一样。
化妆师还捡了一些东西以后,那盘子里便堆了不少的东西。她将半边卤猪头递给小杜说:“拿到厨房里去切一下。”小杜提着卤猪头走了几步,化妆师又说了一句:“不要像上次切那么厚。切薄一点。”化妆师将那盘食物端走了。
这时,人们才围到桌前。各自拿起喜欢的东西吃了起来。
“华妹,华妹。”隔着围了满桌的人,许姐在喊华德蓉。而且还对她招手。华德蓉刚走到那堆人的旁边,站在桌子右边的几个人主动给她让出一条道来。而且人们都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华德蓉刚走过去,许姐就过来挽着她的手臂朝通道里面走去。
把这半截通道走完,许姐挽着华德蓉向左边一拐。原来左边还有一截短走廊。走廊的左右两边各有三个房间。许姐带着她进了最后,也就是挨着走廊中间小门的一间屋子。原来导演就住的这个房间。
“请进,请进,”坐在藤椅上的导演说。坐在另一把藤椅上的编剧也说:“欢迎,欢迎。”
坐在矮凳子上的小杜站了起来。
原来,房间里只有两张藤椅和一个小凳子。化妆师和小杜师坐的,是将自已房中的小凳子端过来的。小杜站起来的意思,明显是让华德蓉坐。
华德蓉急忙说:“你坐,你坐,我站着就可以了。”
导演说:“哪能让我们的功臣,我们的好向导站着吃的啊。小华,你坐。”
编剧笑嘻嘻的看着小杜说“”“小杜人年轻,站着吃肯长个。”
小杜从那堆行囊中提出装服装的大布包,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还故意显出很舒服的样子。逗得大家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化妆师端来的那一大盘食物,摆放在小圆桌的中间。盘子外面有不少带壳的熟花生。很显然,刚才屋里的人是一边剥着脆花生,一边在在等着许姐和华德蓉。
“动手,动手,”导演招呼着大家。“但是,”导演接着说:“今天少了一样东西。”
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导演。编剧说:“我晓得。”紧接着他做了喝酒的动作。
导演在编剧坐的藤椅上拍了一巴掌:“英雄所见略同。”导演说完以后站起身来。从他的黄帆布大背包中拿出了两听罐装啤酒说:“可惜只剩这两罐了。”
导演递一罐给化妆师。化妆师说:“讨厌,你晓得我不会喝酒的。”
导演顺手递给编剧。编剧摇了摇头。“你别嫌,”导演说:“看清楚,这是北京的五星牌啤酒。”
编剧对导演朝许姐和华德蓉支了支嘴。导演愣了一下。
正在这时,趁导演不留意。许姐一把从他手里拿过啤酒来,抠开拉环一边扯开拉环一边递给华德蓉,嘴里还说:“我就喜欢喝北京的五星啤酒。比其它牌子的都好喝。”
华德蓉站起来把啤酒递给导演。导演说:“你喝,你喝。”一边说话。导演一边从大背包中摸出一个小扁瓶来:“我还有这个,北京二锅头。”
导演对编剧说:“来一瓶?”
摇了摇头后,编剧说:“不敢,这酒好。但后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