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群英接着说:“后来,我跟老肖分析了所有的情况。虽然到现在我们也不清楚几天前的晚上同华二兄弟在一起的那人是好人或是坏人。但是从那酒糟鼻的国民党军官的言行,就可以证明我的华二兄弟绝对不是坏人。”
说到这里时,钱群英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抽泣了一会儿以后带着哭腔说:“我们的华二兄弟自从匆匆忙忙离开我们以后,他为啥不再回来?唔-----,”钱群英说不下去了。
调查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比较关键的证明材料,已经可以证明华青山同志的革命立场是没有问题的。特别是董家营(石门山)战斗中华青山只是被子弹打掉左边的半截耳朵受了点轻伤,和后来‘全义支队’全都被杀害只有华青山幸免。也有当时地下党联络站的证明。佐证了华青山的清白、
然而,调查工作毕竟还正在进行之中。
看到了钱群英夫妇对华青山的信任。看到了她俩口子对华青山的爱和想念。姜素群和文德云也非常感动和沉重。
但是,为了维护和坚持党的组织原则和规矩。在临告辞前姜素群还是对钱群英夫妇说:“大妈,肖伯伯,我现在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华青山同志是个好人。
正因为从前你们对他好。所以他才托我们代他对你们说一声谢谢。他也很想念你们。 他现在全家人都很好。只是他现在工作太忙走不开。”
从汉江东码头出发,顺流而下,沿汉江出城固县再经柳树镇返回了西乡县。
走到西乡县以后,姜素群和文德云又商讨开了。 是去柴坪镇找玉泉村的赖东家?还是去峡口镇?因为华青山为了怕受冤枉被迫逃跑的事就发生玉泉村的赖家。而峡口镇是华青山在这里的碾坊里替人挑油送油,还是他离开这一带的最后一站。
经过认真讨论以后,姜素群和文德云想放弃去峡口镇的碾坊调查华青山替人挑油送油的事。
但是华青山从赖家逃跑,又是因为在这里华青山被罗瘸子认出来才发生的。
要是只去或先去柴坪镇玉泉村找赖家,仍然还是要找到罗瘸子这个重要证人,才能够捋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且,碾坊里的人也可以作为(作出)旁证。只有了解到当年的真实情况,才能够还华青山同志的清白。
商讨了大半个晚上,姜素群和文德云最终明白,还是要在这一带转圈子。肯定还是要走不少的回头路。
“睡觉,睡觉。”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安寝。
既然拟定了先去峡口镇的碾坊。那就只好抖擞精神一心走路。
幸亏蝉儿不叫,暑气渐消。一忽儿,一忽儿初秋的风送来了莊稼待熟的甜香。
只可惜,让两位长途跋涉者失望了。当姜素群和文德云仍然大汗淋漓的走到碾坊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里就是他们寻觅的目的地。
河沟中的水照样哗哗的流。碾坊也仍然横跨在宽宽的河沟上。水槽下的大转轮不再转动。碾坊里再也听不到那五尺多高的石碾盘震动碾台时的隆隆轰响。空空的碾坊只是在默默的笑话她俩:“你们来晚了。”
姜素群和文德云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三十多年的时光过去了。事异人非。碾坊里的人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些人。现在人们不管是碾包谷,磨麦面啥的用的全都是机器电磨。
再问张三李四当年的那些先辈。张三李四的头一个比一个摇得快。但回答倒是出奇的统一:“不认识。”
姜素群和文德云失望的,在空空的碾坊里到处转悠了一遍,权当作是到这里来逰览参观长见识。
站在碾坊外面的姜素群和文德云看见河沟中的流水清澈透明,贴着沟岸向上游动的一群小鱼儿很是可爱。他俩走到最后一级石梯,一边捧起水来洗脸一边商量着现在应该怎么办。
当她俩回过头来朝碾坊看最后一眼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见碾坊大门旁边一个坐在门台阶上的人正在对着她们招手。
由于离得比较远,姜素群朝左右两边看了看都没有人。于是一只手指着自已,另一只手指着文德云,慢慢的、迟疑着脚步往那人走去。那人又朝她们招了几下手,文德云和姜素群便很快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拍了拍身边的台阶,又用手在台阶上拂了拂。文德云和姜素群明白那人的意思。便在他的身边坐下了。
“刚才,听我老大说你们在找人?”那人问。接着他又说:“哦,我就是他们叫的袁三叔。”
“哦,”文德云兴奋的叫了一声:“你老就是袁三叔?”
袁三叔点了点满头的白发笑着说:“他们都这样叫我。”
文德云说:“华青山给我摆了好几次龙门阵都提到你老。他特别忘不了临走的时候你送给他的那个大饭团。
文德云说:黑灯瞎火的,华青山辩不清东西南北便走迷了路,在那些野山中转了两天,幸亏了那大饭团才救了他的命。他还说,在饿得最恼火的时候,那饭团比金子银子都管用。”
满头雪白的那张脸上的笑中充满了慈祥。
袁三叔问:“同志,你认识华青山?”
文德云点了点。
“你们到这里来...?”袁三叔问。
“哦,”文德云说:“我们两个都是华青山的同事。到这里来,是想找一个人。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帮华青山澄清一件事。因为这些误会这么多年在华青山心里都感到是一块心病。”
“哦---”袁三叔点了点头。然后问:你们想找的这个人是谁?
文德云说:“罗瘸子。”
“罗瘸子?”袁三叔感到有点吃惊。但他问道:“除了罗瘸子找别的人不可以吗?”
“找别的人?”听袁三叔这样说之后,姜素群和文德云心中感到一喜一忧。
忧的是,从袁三叔说的话中,要找到罗瘸子明显很困难或是有其它的隐情。
喜的是,从袁三叔说的话中也能够听出,除了找罗瘸子以外,也许从某个别人的口中也能了解到相关的情况。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姜素群和文德云之间有了一些默契和了解。
他俩对视一下以后,姜素群问袁三叔:“三叔,你的意思是现在罗瘸子不好找。找一个比较好找的人。从他那里同样也可以知道当年华青山不得不离开碾坊的原因,对吗?”
还没等袁三叔开口,姜素群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们并不是只找罗瘸子本人。只要能够了解清楚当时的情况,找谁都一样。”
七十多快八十岁的袁三叔虽然头发全都白了,满脸都是皱纹。他的身上穿了一件土白色的布褂子。外面披了一件灰蓝色的对襟布单衣。但从他裸露在外的胸膛和双臂,能看出辛劳几十年以后命运留给他的健硕。只不过包裹着块块肌肉的皮肤有些松弛了。
袁三叔含蓄的笑了笑说:“其实,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全都是别人讲给我听了。俗话说‘带东西要带賖,带话要带涨。’你们最好还是先去找罗瘸子本人。只不过.....,”说到这里袁三叔顿住了。
姜素群立即说道:“三叔,没有关系。我们晓得你是出于一片好心。有啥话尽管说。就算有啥说得不对,重新说过就是了。我们这些晚辈还会怪你吗?”
三叔笑着点了点头。他说:“要是你们别的事不那么急。想找罗瘸子本人就赶快去。第一是他现在在西乡县柳树镇的家里,还是在柴坪镇玉泉村的赖家现在说不准。
第二,解放过后罗瘸子他们那伙人遭到政府的专政和管制。个别有血债的还遭敲沙罐了。听说好些人都吓破了胆。最近这些年对他们那伙人好像没有咋个管了。但好些人还是病的病了,死的死了,前些时候听人说罗瘸子已经下不了床了。其实罗瘸子的年纪还没有我大。他小我十来岁呢。” 三叔不说话了。
姜素群立即说道:“三叔,我们听你的。把别的事都先放一放。据你估计在哪个地方找到他的可能性最大?”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三叔说:“要是前些日子传说罗瘸子已经下不了床是真的,那我就建议你们去柳树镇了,在他的家里找到他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在向三叔道谢并告别时,姜素群说:“三叔,要是在他的家里和柴坪镇玉泉村赖家家里都找不到罗瘸子,我们还是会回来麻烦你的吆。”
三叔说:”要得,要得嘛。”
在往柴坪镇玉泉村去的路上。姜素群和文德云简直快被沿途的风光陶醉了。这里虽然没有名山大川,也不是旖旎江南。
要是你站在较高些的坡顶朝四下里看,绿色,在一阵阵秋风中摇摆出的绿几乎会?花你的双眼。诱人的黄,诱使你张大鼻翼迎接金桂银桂醉人的香。红色是点缀在青沙帐旁边的枫叶,秋阳下,错落交织的沟河载着满沟满河的银色默默的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青角水牛喷着粗重的鼻息,荡开泥水拖拉着黑土中的犁铧,叽喳吵闹的鸟雀在刚收获过的田野里争抢。清波塘边传来姑娘媳妇们捶洗衣服的阵阵棒槌声,摇曳的翠竹林中半掩着三五处黑瓦白墙。
“啊--,这里好美。”文德云不禁脱口赞道。
下了坡,不远处就是一个三岔路口。该朝哪条路走呢?
“大姐,请问你, 去柳家祠堂该怎么走?”姜素群问一个头上搭了一张毛巾、揹着一大捆菜杆的女人。
那女人揭掉毛巾抬起头来擦汗,姜素群才看见这漂亮的妹子可能比自已都还要小几岁。
姜素群赶快说:“对不起,请问一下去柳家祠堂该怎么走?”
姑娘的脸通红了。她细声细气的说:“不....知道。我....刚...嫁到这里来。”
“哈--。”文德云不禁笑出了声。他赶快转过身去因为姜素群问到了一个新媳妇。
姜素群谢过新媳妇后,她也耍起了小脾气:她闭起眼睛指点着分岔路,左,右 左,右 左,右 ...,
文德云喊道:“停。”姜素群正好手指着右边的岔路。
果然,姜素群和文德云走了大约六、七里路左右便看见路的右边有一大片房屋。在这片房屋之中有几间较为高大宽敞些的、挨挤接连在一起的房屋前面,有一块长而宽的坝子。
姜素群和文德云走向几个在三级台阶上面闲站着或坐着的人。
姜素群对两个坐得最近的人问道:“老乡,请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罗...瘸子的人?”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花白头发,长着一把山羊胡须、但满脸厌烦的人朝着左边指了一下后说道:“走到那道墙前,最里边就是他的屋。”
姜素群和文德云谢过他们以后,便朝山羊胡说的方向走去。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再有几天恐怕就要抬出去了。”
大概是应了那句:“人将就木,其言也善”吧?
或许是姜素群和文德云提到了华青山和赖金簪赖银簪两姊妹以后。让这个行将就木的人回光返照吧?罗瘸子竟然断断续续的把关于华青山和金簪、银簪之间被人怀疑、诬陷的前后经过说得清清楚楚。
而且,罗瘸子还讲述了银簪怀孕被公开以后,因为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才避免了其父的一顿毒打。后来没有办法,只好将错就错,嫁给了与她在草堆中苟合的谢二爸的儿子。捉奸的人就是当年赖家的这个护院罗瘸子。这件事倒成全了银簪小两口。
据罗瘸子说,金簪说华青山是自已的男人,全是她自已爱华青山爱得太真太深。在整个这回事中,只有金簪看见华青山洗澡是真的。
自从金簪言行有了异常以后,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她走出闺房,罗瘸子都会一时不缺的尾随着她保护着她。金簪唯一一次那晚进入偏院并看见华青山洗澡,罗瘸子其实就跟在金簪身后离她不过一丈多远。而金簪爱华青山,其父也脱不了干系。因为自从华青山进到赖家以后,从第一天起其父就对华青山赞不绝口。这是赖家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知道的。
主要的事情都说清楚以后,罗瘸子最后还补充了一段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情况。
罗瘸子说:“那天,下碾子的人给祠堂的油铺送完油临走的时候。我也有事从家里出来。刚走出小巷口老远我就看见一个人从油铺门前的台阶上跳下来。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就朝牛车这儿走,刚要走拢牛车的时候,那个人朝我看了一眼。我一下子想起了这是华青山。大概他也认出了我。牛车很快就跑走了。我大声喊了起码十多声,牛车还是很快的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