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文德云对华青山二十多年前生活经历的讲述。姜素群居然有些着迷了。她竟然忘记了已经整整走了一天路的劳累。
在对姜素群讲述华青山的过去时,文德云也沉浸在了他自已的讲的故事情节中。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姜素群并没有意识到她们已经走错了路。
文德云这个暂时的向导竟然也失职了。他俩不但早已经走过了该吃午饭的铁佛镇,而且已经快要与柳树镇擦肩而过了。
大概是为了节约时间,也许是被感人的故事蒙蔽了智慧。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集市上,大概是为了犒劳文德云,姜素群掏钱买了四根甜甜的、煮熟的包谷。一人两根,一边走路一边啃。
包谷啃完以后,大约又走了二十分钟,看见一个汉子正在大路旁边的自留地里挖地。文德云这才想起了该问问路。
文德云问道:“老乡,请问一下,我们要去柳树镇,该怎么走?”
挖地的汉子撩起衣襟一边揩擦着脸上和颈脖上的汗,一边愣愣的看了看文德云,又看了看姜素群然后说:“你们要去柳树镇?”
文德云和姜素群同时点了点头。
“你们要去柳树镇?”那汉子又问了一声。
文德云说:“对呀,我们要去柳树镇,请问一下该怎么走?”
“你们要去柳树镇?”紧接着那汉子说道:“你们不是刚从那边过来吗?”
文德云和姜素群傻傻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弄得哭笑不得。
幸亏那汉子又说话了:“老远我就看见你们两个从峡口镇那边走过来了。你们已经走出了西乡进入了城固县了。”
那汉子转身朝右后方指着说:“往那个方向再走二十多里都到城固县的董家营镇了。”
回头路人们一般是不情愿走的。原定在柳树镇住下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文德云问那汉子:“老乡,你说往那个方向再走二十多里就到董家营镇了,对吗?”
那汉子看了看文德云,又看了看姜素群。有点迟疑的说:“二十多里有多没少。你们....,”那汉子抬头朝天上看了看。恐怕...要走到天黑啰。
文德云朝姜素群示意走。于是他俩谢过那汉子便急匆匆的赶路了。
可是,刚走出不到五十米,那汉子一边喊他们等一等一边急忙跑了过来。还没有跑到他俩近前那汉子就说:“我知道你们想急着赶路。所以,我再问你们一句?”
文德云和姜素群同时点了点头。
那汉子说:“要是真到董家营镇。就不要顺着这条大路走了。顺着这条大路走二十多里肯定没少。”
汉子现在又指向右边:“顺着这个方向,看见没有?前面能看见一些山头。不管路怎么拐弯,你们一直朝最高的那山头走。我保证你们能少走一半以上的路。”
文德云和姜素群同时笑咪咪朝那汉子点了点头。再次谢过他后,便朝着他现在指引的方向走去了。
文德云和姜素群都高兴了。今天的行程计划虽然被打乱了。怎么打乱的呢?不正是因为文德云上午讲的,就是发生在董家营镇这一带地区的迷人故事么?
不如将错就错。原本早晚也会来这里的。只不过时间提前了。令他俩高兴的是,那好心的汉子让他们少走了十多里的路。
后来,他们在董家营镇的旅店住下后,经过跟服务员询问才知道,原先那条路的转弯处跟董家营镇,跟挖地汉子的那地方。刚好是一个三角形。那汉子后来指的路,让他们少走了近三分之二的冤枉路。
董家营镇这附近的一带的山区跟别的山区似乎略有不同,仿佛小了一号,还‘瘦’了一些。但山与坡相互之间又挨得比较紧密。房屋建筑虽然不是很多,但大都依山势错落而建,所以,显得既小巧别致,又有些凌乱。在董家营镇镇街上,弯弯拐拐较为平坦点地方,就算是这里最繁华的所在了。
进入董家营镇以后,弯多拐多,但总的地势几乎都是朝上走。顺着进镇以后那条大沟向上拐过两个弯。就到了青石沟饭店。
文德云和姜素群走到这里,说不清是啥原因,他俩同时产生了一种既粛穆又崇敬的感觉。
调查,也正式开始了。
果然,正如华青山描述的。饭店看起来很高,那是修建在还算平整的、紧靠路边的长石台上。店堂里紧巴巴的只能安放两张能坐下四个人的小方桌。操作间只好算半间。
山墙东头是一条很窄的上坡路。山墙西头是一方半间屋大小的平地。在平地的中间,用石板垒了一张小方桌。小方桌的东、南、西三面紧靠山壁有三个小石凳。
因为这时还不到饭点。所以店堂没有食客。文德云和姜素群进了饭店以后,从通后檐的那道门外立即进来了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妇女。“请问两位....,”
姜素群立即站起身来:“哦,我们先进来坐坐。等...,等会儿再说。”中年妇女对他俩看了看,然后准备从刚才那道门出去。
“哦--,大嫂。”中年妇女站下来。
“大嫂,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一点事情?,”
文德云对姜素群很佩服,她跟那中年妇女说起话来显得既亲热声音也好听。
中年妇女一边撩起阴丹蓝的布围腰揩双手的水一边慢慢走了过来。:“你想..打听...啥事?”
姜素群不想绕弯:“这饭店从前的掌柜你知道吗?”
这问题还真是个问题。中年妇女一听心里就不高兴了。这叫我怎么回答呀?
这中年妇女姓黄,还真是这饭店的承包人。但在承包这饭店的时候,是从镇政府那里承包的。这饭店从前的掌柜她哪里知道。
姜素群和蔼的说:“我想你可能知道。但不知道也没关系嘛。朋友托我打听一下当年那开饭店的老板。
”“哦....,”中年妇女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想,看这两人既不像本地人,打听的又是从前的事。他们到底是干啥的呢?于是中年妇女说:“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给打听一下。”还没等姜素群再开口中年妇女已经走出去了。
姜素群和文德云又坐了一会儿,可是再也没有人来招呼他俩。文德云站起来说:“我出去看看。”
文德云顺着房山东头的石梯走上了几乎与饭店屋顶一样高的坡顶。坡顶不宽而且三面几乎都向下倾斜。一览无余,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咦---,人呢?
像当年的华青山一样,一览众山小。文德云向上伸直双臂呼吸起更加新鲜的空气来。
“同志。”文德云的背后有一个平静的男中音在打招呼。
文德云转过身来对来人笑咪咪的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的空气肯定比你们那里的空气新鲜多了。”男中音平静的说。
“不错,不错。在我们成都,要呼吸这么新鲜的空气,除非跑到青城山或峨嵋山上才得行。”
“哦,你们是从成都来的?大城市好是好,就是空气差了点。”
“就是,就是。”文德云说、
“听说你们想打听青山沟饭店过去的掌柜?”男中音问。
文德云不知道来者何人,所以他不便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男中音说:“那我们就下去坐坐,你看怎样?”
话一说完,男中音在前,文德云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下去了。
原来,店堂里已经有一位中年妇女在跟姜素群说话了。但那最初见到的女人不见踪影。
看见文德云同男中音都下来了。两人坐下后,那中年妇女说:“我姓曾,曾虹丽。是我们这儿派出所分管户籍的。这位是我们派出所所长薛刚。”
薛刚对文德云笑着点了点头。又对姜素群笑着点了点头。
姜素群一边从小挎包中掏出公司开的介绍信和自已的工作证递给曾虹丽一边说:“我们两个这次来麻烦那们,主要...,”说到这里时姜素群习惯性的朝四週扫了一眼。
曾虹丽已经将介绍信和工作证递给了薛所长。见到姜素群的警惕性高,所以她立即说道:“请放心,现在这饭店里包括这附近,只有我们四个人。”
姜素群对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公司为了发展新党员,在查华青山同志履历时,发现当年他曾在这一带参加过一次战斗而且负了点轻伤,后来,这里的一支群众武装全都被国民党的军统特务杀害了。只有华青山一个人幸免。还有,当年华青山在这里接触过饭店的老板。据他说,这饭店的老板其实是我们党的地下联络站的负责人。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你们协助我们把这些疑点搞清楚。”
听到这里,薛所长说:“协助你们是我们的应尽之责。你我都是一家人。但今天恐怕不行了。有些情况必须查看当年的历史档案才行。两位,你们看是不是明天请你们回我们所里去办?”
查阅了当年的历史档案,不论是青石沟第X联络站负责人XXX对当年发生在骆家坝(石门山)战斗的情况说明,还是他侄子(当年的小何)的证明材料,都能证实华青山对文德云所讲述的内容的真实性。
特别是联络站负责人在‘情况说明’中的一段话:“当时,我表叔何全义他们觉得人实在太少,为了发展壮大队伍,对比较满意的人更是急于收编。见到华青山的时候第一印象就不错,身材高大威猛、有勇有谋有义气。可惜华因家庭困难后离开了。后来得到一个叫林方的。见他聪明灵利、能说会道枪法又好就留下了他。当时,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打过长江,向西南挺进的支前工作比较繁忙,在情报工作方面我们力量相对比较薄弱。导至没有能及时获得国民党军统临逃跑前的军事行动情报。又被狡猾的军统少校林方乔装猎人钻了空子混进了‘全义堂’,后来至使‘全义支队’的全部九人遇难。”
这是这次调查任务中最困难的一个环节。仅凭华青山自已的口述来调查二十多近三十年前发生的一次战斗?再怎么想也觉得完成起来很难。
然而,在派出所薛所长和其他两位干事的协助配合下,第二天上午很快就完成了。工作结束以后,薛所长和曾虹丽以及其他干事都热情的留姜素群和文德云在所里午餐。
由于第一场调查任务就如此顺利。姜素群和文德云告别了薛所长和曾虹丽他们以后。想到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如干脆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去看一看华青山同志当年参加战斗的地方。 瞻仰一下那群民族英雄们舍生忘死与敌人战斗的现场?
说走就走。姜素群和文德云又来到了青石沟饭店。那腰间拴着阴丹蓝布围腰的中年妇女也认出了姜素群和文德云。中年妇女对她俩友好的笑了笑。姜素群也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告诉她,我们去那儿实地看看。
那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后热情的说:“你们靠着右边这条沟往下进,然后从湖边小路上去要快很多。快去快回,我等你们回来吃晚饭。”
骆家坝,当年的‘石门山战斗’就发生在这里。蜿蜒崎岖的山路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路还是那蜿蜒崎岖的山路。但是,由于这里的山石平正板直材质好。取材后的利用率价值高。所以,不少地方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取石场。
按饭店妇女说的路线走,姜素群和文德云很快就站在‘全义堂’的三门之一的左侧门口、
这左侧门的地势很好。从里面出来十多米远有几棵大树杂树掩蔽着洞口。洞口十多米下面就是很开阔的一片水草茂盛的湖水。
当年身中几枪的何全义就是从这洞口跑出来,朝在湖边摸鱼的儿子小何喊,让他等华二叔。然后被身后追击的敌人一梭子弹打倒在这里的。
从这洞口进去,姜素群和文德云看见了被砸烂的两处黑色尚存的灶台。再往里走,就到了这洞的中心。
在一人高或半人的的山壁上有三处仍然还残留着燃烧过的火炬。在最高最大的那处火炬前,有一张不是很平整,两米多长,一头宽一头窄,半米高的石桌和五个大小高矮不一的石凳。石桌后面似乎还有几处洞口。
‘全义堂’,是借何全义的名字命名的。姜素群和文德云从主洞口走出去以后,转回身来才看见那道屏风似的石门。
可惜的是,当年敌人在收集完被打死的九具英雄遗体,就是堆放在这石门下浇上汽油点火烧灭他们罪恶痕迹的。
然而,屏风似的石门也因此遭了殃。石门被烧得炸裂了。二十多年的风雨冲刷,留下的只是石门的基础和人们的记忆。
淡淡的暮色犹如一袭轻纱挂在了西边远远的天际。但是,怀着崇敬心情的姜素群她俩仍然坚持着要去给埋在后山上的英雄们致敬。
翻越过这不算高的山头。山腰间一处比较平坦的地面上隆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土堆。按照华青山的描述,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将两位被杀害的兄弟埋在了这里。
后来,老营长、张开元、何全义他们被军统的人全部杀害,并被火烧以后,由于不知道姓名。也分不清谁是谁。所以也就全都合葬在了这里。
一根十一公分宽,一米多高的四方红色石柱,端正的屹立在大土堆临湖的一面。红色石柱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是在石柱的顶端正面,刻了一颗五角星。
杂树和葳蕤的野草陪伴着大土堆和红色的石柱。石柱顶端那红色的五角星对着无垠的山水,默默的诉说着昔日岁月的峥嵘和曾经前赴后继、熊熊烈烈的战火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