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云和姜素群从商洛出发，他俩又几经中转坐汽车到了镇安县。到了镇安县以后，他俩人就只好走路了。论走路当过兵的文德云当然没啥问题。可一直坐办公室的姜素群就够受了，
刚开始的几公里姜素群很有信心，走得雄赳赳，气昂昂，就像要跨过鸭绿江似的。几乎走得能与文德云落后不远。可是还不到中午姜素群问文德云离下一站还有多远都问了三、四遍了。
当过兵的文德云就是与平常人不同。接到罗主任的出差通知以后，他并没有立即去公司报到和与姜素群会面。而是又将华青山请到办公室来同他聊天。
文德云让华青山将讲过的经历再详细的讲一遍。而且，在华青山的讲述中，只要提到人名或地名文德云就会多问两句并且认真的记了下来。特别是地名文德云还会问得更详细。他问华青山这是镇是乡或是村？是人们随便习惯叫的还是一直固定叫的这名字。文德云甚至还会问华青山这地点离刚才你说的那地点大概离得有多远，
利用在镇安县招待所住了一晚上的时间，文德云同姜素群商量：我们现在有两条路的选择。一条路是从这里出发以后，走到铁佛镇再走到西乡县的柳树镇 因为根据华青山的描述，他在峡口镇这里替碾坊送过油。然后我们再去城固县的董营镇。很可能华青山参加的战斗就是在那一带地方。另一条路，是从这里出发到柴坪镇。也是按华青山的描诉，他的老家很可能就在上阳坡的梅子村。因为从这里往西走不远就是玉泉村。按华青山说的关于他在赖东家那里当了几个月长工，最后，为了怕受冤枉被迫逃跑的事就发生在这里。
其实，关于此次调查任务，姜素群并不清楚其中的很多细节。她只知道一些大概情况。所以她以开玩笑的口吻问文德云：“你这是在故意给我出难题吗？”
听见姜素群说这样的话，文德云顿时一怔。但当他琢磨过来这是姜素群的玩笑话时，他也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你是公司领导，该怎么走我当然应该听领导指挥。”
姜素群见文德云说的虽然也是玩笑话，但却说得既占理也是实话。心里想，这小子不愧是当过几年兵的，有两刷子。于是真诚的说道：“不管是在基层或是调到公司，我都一直是坐办公室搞行政工作的。所以，对外面社会上的事情很多都不理解、不知道。这一趟出来真心的说，应该是以你为主才对。”
文德云能听得出姜素群说的是真心话。所以，也不开玩笑了。
文德云正儿八经的说：“刚才我给你说的这两路，其实都是按照华青山的描述，我从中筛选出来的。不管我们选哪一条路都会走回头路。因为按华青山说的，他有两次被迫逃跑和上战场参加打仗，都发生在这一带地区。所以，我们很有可能也会在这一带地区绕圈子。”
说到这里文德云稍停了一下后，他看了看姜素群接着说：“这可不是坐飞机坐汽車。这是在山区里走路。这些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从这一站到下一站离得有多远，应该走哪条路---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接着文德云又说：“虽然‘脚是江湖，嘴是路，多问两句没害处’。我耽心万一按我说的也走错了，或多走了路，你会不会怨我。”
“哦---？”姜素群听明白了文德云所说的话。所以，她以半开玩笑的口气来宽慰文德云：“管他走对走错。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走。大不了我比你多累一点罢了。我走错了总有你陪着走。”
文德云和姜素群都笑了。姜素群接着说：“我相信你肯定已经有了该先走哪一条路的想法，对不对？”文德云想这姜素群不愧是位老政工，会分析。于是说道：“你说得不错。我们这次出来调查，从表面看好像是对华青山的一次家访。要是先就去他的家里，我们的调查工作肯定会很被动。其中原因，今晚有点晚了，你也走累了。明天一路上我再慢慢给你说原因，好不好？”，
因为昨天第一次走远路，姜素群还真的有些累了。加上又同文德云讨论了今后几天的行程。所以就起得晚了一点。第二天，吃过早饭以后，一些商店也开了门。姜素群特意去买了一双比较满意的能走路的布鞋和一只水壶。
路线是按昨晚说好了的由文德云决定的第一站先到西乡县的铁佛镇。到了铁佛镇若时间还早就朝柳树镇走。甚至今晚就可以在柳树镇住下来。因为到了这里以后，既可以去峡口镇寻访当年的下碾子，若能找到乔旺福或王老幺两老表，从他们那里就能打听到华青山当年那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
然后，从这里再去城固县的董营镇。在这一带地方有可能了解到当年华青山参加过的石门山战斗。后来为了躲开被国民党军队中军统的追杀华青山才离开了这一带地方。要是当年的青石沟饭店还在，要是能够再找到当年青石沟饭店的老板那就更好了。据华青山说饭店老板（姓名他已经忘记了）是共产党地下联络站的负责人。
为啥要先去这个地方呢？因为先去了这两个地方以后，不管调查的情况如何。调查脉络就清楚了。因为了解到这两处发生的情况以后，之前发生的和之后发生的所有情况就可以很顺利的串联起来了。
在路上一边走，文德云就一边告诉姜素群：那天罗主任告诉我马上来公司报到，配合公司负责调查华青山的历史背景。为啥当天我没有来呢。因为华青山不识字。罗主任就叫我帮他填履历表。那天，华青山将他三十多年的经历讲给我听之后，当时我就感到华青山的履历不好写。从他离家起的三十多年里，特别是最开始的那几年，不但是太复杂，而且简直可以说是一部传奇。
正因为如此，文德云说，既然罗主任让我配合公司调查，我就应该有充分的准备。所以我就将华青山请到办公室，让他讲从什么时间，什么原因离开家，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和经过再详细的给我再讲一遍。
接下来，文德云就对姜素群粗略的讲述起了华青山这三十多年漂浮跌宕的经历。
华青山家里有父母亲，爷爷奶奶，大哥华青海，兄弟华青林和两个妹妹加华青山九个人。可是租的地又少，而且能做活路的又只有他与大哥两个人，华青山刚满二十岁那一年，大哥华青海，还没有结婚。但华青海未来的老丈人给华青山找了一个替人放羊的活路。二十多天以后，华青山放的7只羊被偷了三只奶羊和一只羊羔。华青山被关进了小黑屋。为了躲避被当壮丁的名额，华青山想法逃跑了。从此以后他就走上一路打工谋生一路逃的逃亡之路。
大概在一年以后，华青山在一个姓赖的地主家里当长工。东家的二女儿不婚怀孕后，有人说是华青山干的。幸亏东家住在镇上铺子里还不知道。这事都还未了，东家的大女儿逢人就说自已的男人是华青山。这下华青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东家回来以后，因为太忙还不知道这两起事。华青山又没有拿到辛苦了近半年的工钱所以又不敢走。后来在结完账以后华青山为了躲避被冤枉的下场。他不得不第二次又走上了逃亡之路。
接着文德云又说，华青山从赖家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候，冬夜昏黑，华青山分不清东西南北。他自以为已经逃了很远，所以，遇到一处有碾坊的地方，为了挣钱，恰恰这碾坊的掌碾人心地善良又收留了华青山。从那时起他就在碾子里做活路。翻年过后，也就是华青山在碾子做了一个多月以后。华青山同掌碾的表弟一同去给柳家祠堂的油铺送油的时候，被赖家的亲戚，也就是赖东家的护院罗瘸子认出来了。而这个罗瘸子可不是一般的人。据掌碾乔旺福介绍，这个罗瘸子是参加了袍哥组织的。而在附近这一带地方袍哥的兄弟伙势力相当猖厥。贩卖大烟、开烟馆、偷鸡摸狗、无恶不作。
跟碾坊中的伙计们虽然只相处了一个多月时间，但碾子里上上下下的伙计们待华青山都非常友好。华青山也渐渐的萌生了永久留在这里的念头。可是，意外突然出现了。华青山不但耽心自身的安危，也怕给似同亲人的乔福旺、老幺兄弟、袁三叔等等伙计们带来祸患。华青山再一次走上了逃亡的路。
说到这里，文德云的心里也变得沉重了。他替华青山不平。这么几年时间华青山的命运就如秋风中的落叶，没有一时一刻的安定。
接着，文德云继续说：华青山一次次的逃跑。为了啥？他既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也是为了不给朋友们，不给家里的亲人们惹祸。所以，他不但一次次逃跑得离家更远。他还决不能让别人认出自已来。
紧接着文德云说：华青山这次从碾坊逃出来以后，他更看不到希望。因为不管是平地或丘陵，在刚开年的那两三个多月里是很难找到活路做的。幸亏他在山中看见了几个揹背架子的人。既然大家都是做苦力活的。所以别人也就接纳了华青山。这伙人也很义气。不管货栈车站，不管码头饭店，只要有了活路大家都相互照顾。这伙苦力中，有一个叫刘全福（华青山也记不准此人的姓名了）的人。深得众人信赖。只要他说今天有啥活路需要哪几个人。大家都会听他安排。提行李，抬机器，搬货物，揹煤碳....就这样华青山又混过了两年多。
但是，文德云的语气加重了。就在这两三年之前。华青山稀哩糊涂的逃到了城固县的董营镇附近。在一片乱山头中华青山走迷了路。眼看天空中的暮色就变成了夜色。又饿又累的华青山好不容易爬上了一个并不是很高的山头以后，他感到实在太疲倦了。正好在山顶上有一块像长石槽一样的石块。华青山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然而，刚倒下去他立即就睡着了。
文德云说：华青山自已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人弄醒了。醒了以后他才知道落入了一帮人的手中。但是这帮人并不想伤害他。
据其中一位叫张开元的，文质彬彬、但穿戴着土黄色没有任何标识军装的人说。他们这里是‘全义堂。’堂主是‘老营长’。张开元只是堂主的协理。在后来的两三天里。他们不但好吃好喝的对待华青山。而且这张协理每天还陪着华青山转附近的几个山头，参观他们的岗哨哨位和佈防工事。
其间张协理还将他们如何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一五一十的讲给华青山听。经过几天的接触了解之后，张协理才告诉华青山，他们的人只有八个。所以真心想请华青山留下来。华青山也对老营长，张协理他们说了实话。自已从家里出来，是因为家里太穷。他和他哥两个人一年四季累死累活到头来仍然还是一个穷字。所以他一心一意只想靠出卖力气挣钱来孝敬爷爷奶奶，孝敬父母双亲和供养两个妹妹一个兄弟。华青山对他们说，人，都是靠以心换心。你们对我好。就不用我再说了。你们的这份情我心领了。但是我有我的责任。不过，你们今后若有啥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会义不容辞。男子汉说话算话，我就是找活路打工，也不会离开这一带。
果然，离开‘全义堂’之后，无论做啥活路华青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一带地方。
所以，文德云话锋一转，对姜素群说道：有一天，华青山同老刘他们四个人给青山沟饭店揹碳的时候，遇上了尖嘴乔三和他的一个伙计带了两个军统的人和一个骑兵五人五匹马去石门山捉拿‘全义堂’的人。华青山信守诺言。黑夜中飞奔近二十里山路去给老营长张协理他们报信 。由于有了华青山所报的信息，老营长和张协理他们改变了从前的佈阵。敌人来了。一场激战以后，虽然牺牲了两名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战友。但是消灭了五个敌人。而且，在子弹乱飞的战场上华青山也用自已的揹架打中了尖嘴乔三。报了挨耳光的仇。结果，同伙朝华青山射出的两枪反而要了尖嘴乔三的命。当然也打掉了华青山左边半截耳朵。最后，杀害两名战友的军统特派员和那骑兵也遭到了正义的处决。
“哦---。”姜素群终于明白了华青山是怎样上战场参加战斗的了。
石门山战斗过去了大约半个多月，文德云继续给姜素群讲：一天下午，最后的一班船走了以后一个陌生人在江边码头上认出了华青山。令华青山大为震惊的是，这个陌生不但认出了他，而且还告诉了华青山‘全义堂’的堂主老营长和张协理向他问好。还誇赞华青山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老营长他们想念他，盼他早点回‘全义堂’。这个陌生人还告诉华青山，老营长和张协理他们将‘全义堂’改名为‘全义支队’并且现在一直想办法连络共产党的游击队。更令华青山震惊的是，这个陌生人知道他租住在江边东码头南巷子十三号。陌生人还告诉华青山，自已的名字是林方，现在他是走街串巷的小货郎。其实他是‘全义支队’的联络员，侦察员。
文德云讲：在东码头与便衣侦察员林方分手以后，战友们的呼唤使华青山的思想有些动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