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青山到赖大头这儿来帮工,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
与青石沟饭店的老板和小何分手以后。首先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找活路挣钱。华青山自然不敢往渭南、潼关、商洛那些离家近的地方走。他要走得离家越远越好。
所以,华青山直接朝着相反方向的分水岭、汉中的方向走。
这些地方找活路比较容易。这些地方不比那些大山区。尽是些石头山。在这一带地区,特别是在一些浅山丘陵地区,水网密佈,沟渠纵横。处处堪称鱼米之乡。
来到这些地方华青山照样受欢迎。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闷葫芦,不多言多语。他只管闷头做活路。他又不讲价钱、不挑活路。栽秧打谷、揹玉米割麦子见啥做啥。他力气又大,也舍得出力。
有时候,他在张家做活路,看见李家临时需要帮忙,他也会毫不犹豫出手帮一把。一天,他正在给岳家挑谷子。眼看偏东雨大点大点的忽然落了下来。正巧华青山看见隔壁黄家的婆婆一个人在忙着将晒场上的谷子推成堆。他放下扁担二话没说三下两下就帮黄家婆婆把谷子收拢了。然后又忙着去挑岳家的谷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做得多了以后。华老二的名声也就渐渐的传开了。
这附近一带的活路都忙得差不多了以后。华老二在最后一家莊户魏春福家里吃过早饭以后,他辞别魏春福又上路了。
一路上只有一些很少的临时活路。所以华老二就以走路为主。有活路就做没有就走路。
这天,他来到一个地方,正看见一个人在使牛犁田。在所有的农事活路中,只有使牛耖田,使牛耖、耕、扒、犁、碾的技术活华老二都不会。反正又不 是急逼着赶路,于是华老二就来到田边观察着这人如何使牛。
耖田的使牛匠正是朱二哥。
刚开始的时候朱二哥就?见到了华青山。以为他只是一个身揹着行李的过路人。耖了两个来回以后,看见这个人不但没有走反而还来到田埂上一路跟着自已走。
朱二哥心里想这个人可能是要问路或是要打听啥事情吧?到第三趟转回来到地头,当华青山又来到近前时,吁--------。朱二哥手中的纤绳一抖。那雄壮的青角犍牛就稳稳当当的站住了。
“老表,你-----这是.....?”朱二哥笑眯咪的对华青山打招呼。然后朱二哥又抬起头看了看天。
“哦,我是过路的。”华青山说:“我看你耖田耖得好。你的这条牛好壮啊。是你自家的吗?”华青山没话找话说。
“我?哈,哈哈....,”朱二哥爽朗的笑了起来。他说:“我家里穷得叮噹响。莫说牛,连牛毛都没得一根。我是给东家赖大老板当长工,专门使牛的使牛匠。”
“哦,失敬,失敬。你是专门使牛的师傅?难怪你的活路做得这么巴适。”
朱二哥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然后他一边朝牛站的地方走过去一边说:“可能过午了吧,也该歇歇了。”
朱二哥一边说话一边动手解牛枷担。他见华青山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朱二哥问道:“老表,你这是...?”
刚才没有回答,华青山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听朱二哥再问,于是华青山赶紧说:“我也是打工的,一路走一路找活路做。”看见朱二哥牵着牛走了过来,华老二又说:“我姓华,大家都叫我华老二。从家里出来一路打短工就走到这里来了。”
朱二哥牵着牛,华青山跟他并排走着。华青山说:“你们这里真不错。”
来到一座小桥边,看见小河沟里的水很洁净。华青山走下去荡开水面的几根浮草洗了洗脸,还捧起来喝了几口。
华青山甩了甩手上的水说:“哈-----,真舒服。”等华青山走上沟坎后,朱二哥将牛牵下沟来,让牛自由自在的喝水。
同时朱二哥问华青山:“华兄弟,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呢?”
“去哪里?去哪里我还真没有想过。反正一路走啊,哪里有活路做我就会去帮一把。”
朱二哥问华青山:“你真的是这意思?”
“是啊,”华青山说。:“管他张家李家只要能挣到钱,又管吃管住就行啊。”华青山一边说一边在小桥边的石板上坐了下来。他从口袋中掏出烟叶来递给朱二哥。
“听华兄弟这样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俩人把烟裹好,华青山给朱二哥点燃以后说:“先谢谢师傅的指点。”
朱二哥说:“兄弟快别这样客气。我算啥师傅啊都是下力人。只不过我是一个使牛匠罢了。”
接着朱二哥又说:“哦,我姓朱。大家都叫我朱二哥。我家就住在那边。”
华青山朝朱二哥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你们这里真不错,平坝地方多,沟呀渠的也有好几条。用水比我家乡方便多了。”
朱二哥指着右边说:“过了这个坡那边的一大院房子和这边的一大坝田还有这週围的几个坡全都是东家赖大头的。”
“哦,赖东家的产业大啊?”华青山说。
“还有啊,”朱二哥说:“你刚才一路走过来的几个坡那些地也都是他的。
看见华青山睁大了眼睛,朱二哥接着说:“在广货街镇上赖东家还有好几间铺子呢。”
正在这时,华青山的肚子里咕咕叫了两声。华青山解开褡簾包从里面掏出两个面饼来。他递了一个给朱二哥。
“哦,是该吃饭的时候了。”朱二哥说。朱二哥没有接华青山递给自已的面饼。他一边将牛牵了上来一边说:“兄弟留着。我要到东家那里去吃饭呢。”
见华青山也站了起来,朱二哥又说:“刚才我说有一个主意,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也到赖东家这里来。”
看见华青山似乎还在考虑,朱二哥接着说“田里的东西刚才收完。谷子要晒,谷草也要晒还要上堆。要碾米、要耖田,要榨油,要....事情还有好多、好多。可是他的人手正紧呢。”
华青山问:“哦---,可...这东家咋样呢?”
朱二哥说:“哎....天下老鸹一般黑呵。”
华青山稍稍迟疑了一下以后说:“既然承蒙你朱二哥师傅推荐,那我就试一试再说吧。”
朱二哥听华青山如此说便站住了。然后低声说道:“华兄弟,既然你同意了。这样吧,马上你就可以试。”
华青山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就等着朱二哥再说下去。
朱二哥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牛先牵进去,你也不要再啃你那个干馍馍了。我马上就出来。我俩个一起过去,看他们招不招呼你吃饭,你不就试出来了吗?”
华青山听朱二哥说得有理,还真的把已经啃了一半的干面饼子收进了褡簾包里。不一会儿朱二哥出来了,华青山就跟在朱二哥身后一同走进了赖家大院。
赖大头今天没有叫华老二跟其他的人一起去担草。而是安排他一个人晒谷子。华老二刚放下饭碗,问清楚了晒哪里的谷子和晒在哪些地方以后,他挑起一双箩筐就忙了起来。
赖大头为啥安排华老二他一个人晒谷子呢?因为这是华老二开工的第一天,安排他一个人晒谷子,就是为了好就近观察他。
昨天朱二哥将华青山引来的时候,赖大头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牛高马大的青年汉子。简单的问过华青山家住哪里,家中还有甚么人以后,赖大头觉得这个人不喜欢多说话。
午饭过后,赖大头叫华老二跟谢二爸几个都去腾田先将谷草担回来。赖大头还时不时的偷偷观察。他看华老二每一趟都比其它的人担得多。别人一担挑十四个草。华老二一担能挑十六个或十八个。
所以,赖大头今天才会故意安排华老二他一个人晒谷子,就是要看华老二是不是一个真正可用的人。
华老二当然不会知道赖大头的心思。他只管老老实实的做活路。
华老二先将用晒蓆盖着的几堆谷子用推耙推开,然后进屋里去将里面的谷子全都担出来铺开,直到把晒坝铺满。
华老二将前院和后院的两个晒坝都铺满以后,他喝了几口水,抽过一根烟。然后起身走到前院晒坝,用手翻了翻谷子,又抬起头看了看还没有当顶的日头便走出院门不见了身影。
在暗地里监视的赖大头不知道华老二要去干啥,于是想去看个究竟。
可是,当他刚要走出院门口时又退了回来。赖大头怕引起华老二的注意。于是转身回去想拿顶草帽遮掩一下。
谁知道赖大头无意间从墙缝里看见华老二正在院墙外甩谷草。赖大头好奇了。他蹑脚蹑手的急忙穿过几间屋绕出后门偷看。
赖大头看见华老二正在起草堆足。只见华老二将原来能堆两堆草的地方只起了一个大堆足。而且将刚担回来的干草已经堆了半人高了。
赖大头一看心中大喜。他暗自想到华老二这个人会找事,可用。赖大头又蹑手蹑脚的回到屋里。他心里也高兴,刚才有点痛的头似乎都不痛了。
心中一高兴的赖大头不禁自言自语的说出了声:“华老二这个人会找事,能干,可用。可以重用。”
“今天出门捡到金元宝呐,看你一个人都在那儿又说又笑?”正在金簪屋里做针线的二女子银簪问她爸。
“嘻嘻,我说的就是朱老二引来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华老二。这 两天我都在留意他。别的人担草最多一担挑十四个。华老二要挑十六、十八个。”赖大头得意的说。
接着赖大头说道:“今天我故意让华老二一个人晒谷子呢。刚才他很麻利的就将前后晒坝都晒满了。你们晓得华老二他现在在干啥子不?”赖大头故意卖关子。“我们啷个晓得嘛,吃了早饭银簪就跑过来叫我教她纳鞋垫连门都没有出去过。”
“华老二他一个人在那儿堆草呢。”赖大头说。“他起的还是一个大草堆呢。那些刚担回来的草也就都有地方放了啊。好。好。这个小子的脑袋灵动。”
听见老爸对这个华老二赞不绝口,金簪银簪姐妹俩说不清楚是啥心情。虽然姐妹俩同是财主家的女儿,但正如俗语所说‘一树结果有酸有甜,一母所生有好有坏’。
而金簪银簪姐妹都好。但长相、身材却略有不同。金簪是赖大头的原配老婆秋月娥所生。所以金簪她天生丽质,长大成人以后更是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体了她的生母。
还在金簪三岁的时候,秋月娥家家道中落。父亲经商被乱兵所抢所杀。家中经济一落千丈。娘家自顾不暇,哪还有闲情余财资助月娥呢。
前几年金簪还能勉强跟随母亲习读诗书,学得一些诗礼之家的礼节文风。后来母亲常常咳嗽气喘。精神恍惚。
赖大头非但不念当年丈人家的帮扶之情,还嫌弃原配秋月娥的多病之身,他只顾自已在广货街镇与二老婆马家凤过着花天酒地的好日子。
加上马家凤肚子争气,头胎给赖大头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赖仲举。紧接着二胎又生了一个千金娇女,这就是小了金簪一岁半的银簪。
银簪三岁以后比她哥哥赖仲举还好动调皮。马家凤感觉自已的肚子里好像又有了以后,就将银簪送到乡下和金簪住在一起。
金簪生母秋月娥终因多年既受赖大头冷落又加病痛缠身。银簪回到乡下不久,秋月娥便与世长辞了。
银簪长大成人以后,性格仍是活泼好动、爱说爱笑。她做事果断、倔犟憨直。她眉粗且黑,双眼圆而有神,她的皮肤虽然不如姐姐白皙,但她的头发却比金簪粗黑。银簪的身材虽然不如金簪苗条修长、玉树临风。但却显得比姐姐更加结实、灵活。
金簪银簪姐妹俩其实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父亲赖大头常年不回乡下的家。金簪的继母银簪的生母长得是啥样?金簪从未见过面不知道。就连银簪也想不起自已的亲妈到底长得是肥是瘦了。
可惜金簪银簪俩姐妹正是花容月貌,青春当世之际,却无人问津。即使有好心的人怜香惜玉。可家中无长者,赖大头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有宋八字牵线做媒的人也找不到家长。
现在,俩姐妹听见赖大头对华老二赞不绝口。俩姐妹也时不时的?见过华老二几回。对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印象。父亲是啥人姐妹俩当然也非常清楚。能得到他赞赏的人,一般不会有啥差错。
从此,金簪银簪姊妹俩便对华老二都认真的关注了起来。
从这时候起,赖大头全家上下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华老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