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你们让我回家吧,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打游戏了,你们让我回去吧,我真的想家了。”
“儿子,你能在短时间里有这么大的改变,妈妈真的替你高兴,但是老师说了,时间太短不起作用,你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爸爸妈妈一定去接你!”
“妈妈,我真的想回家,我已经意识到自已的错误了,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改正了,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人和人是有区别的,您相信我。”
“儿子 你别怪妈妈心狠,而且钱都交了退不回来了,你好好的,不要想家,很快我们就见面了。”
“妈,我……”
“好了,时间到了,与家长的沟通时间太长会影响孩子的改变,请家长朋友们配合。”
“好的老师,我配合,我都配合。”
“妈妈,我想你了,希望你能接我回家。”
“儿子,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再等等,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又是那个熟悉的噩梦将于正从黑夜唤醒,他恐惧地凝视四周,下床反复确定房间门是否反锁,接着回到床前摸着枕头下面的刀,才安心下来。
那段黑暗的时光已经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为什么记忆那么鲜明,鲜明到一切都近在眼前!
于正回到床上,即便困意多次席卷而来,他也难以入睡,他害怕又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早晨,自已被一堆自称是警察的人五花大绑地拉到车上,在一顿痛揍下,送进那个连监狱都不如的地方。
于正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声音,一切可疑的动静。他隐约听见了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熟练的掏出枕头下的刀,紧紧握在手里,这个动作他已反复练习数遍。
几秒钟后,脚步声消失了,于正知道自已又一次幻听了,可是不管幻听多少次,他从不松懈——只有自已保持清醒,才能挽救自已的性命。
就这样在高度警觉中,于正迎来了天明。
他把刀放回枕头下,在父母还没醒的时候就离开了家,离开了这个于他而言“第二危险的地方。”
学校里,于正坐在最后一排,他不跟任何人交流,从前活泼开朗的小男孩,却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忧郁少年。
他不再与人靠近,如果有人进入他身距一米范围内,他会瞬间弹开,然后惊恐地看向对方。就这样有了几次经历后,同学们都“知道”他是神经病,大家都离他远远的。
同学们的疏远让于正觉得安全,他不会抱怨孤僻——这是他保护自已的最好工具。
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他总觉得学校的时间过得好慢,好想回家玩儿,可是现在他再也不喜欢回家了,在于正眼中,他的父母是帮凶,是加害者,而他没有家,他住的房子只不过是他寄宿的场所,只要成年,他一定会逃离那里,而且是永远逃离。
从那里出来以后,于正越来越沉默寡言,他很少主动和父母说话,每次父母跟他说什么,他也装作听不见。不过他也怕父母再次将自已送进去“改造”,所以为了活命,于正多次用行动暗示他的父母,如果再将他送去那个地方,他一定会以自杀了结自已的生命——于正故意在家里留下一个日记本,他也会刻意让父母看到他有写日记的习惯。在于正的日记本里,出现最多的词语是“跳楼”,出现过多的描述是如何躲避父母的监视,然后自杀。
于正利用这个方法让父母相信他的自杀倾向,他也“幸运”地再也没有亲身光顾过那个地方。
可是梦境还是不肯放过他,又一个夜晚,他被一群人围打。
他拼命抱住头,身体蜷成一团,此刻他对生的希望是那么强烈。
身上不知道被人踹了多少脚,头也被人踩了无数次。手上布满鲜血,他再一次感受到人类躯体的脆弱。
可是他无能为力,反抗只会被打的更惨,他只能被迫接受。
在绝望中,于正从梦中醒来,即使回到现实世界,身上的疼痛也没有很快消除,于正抱紧自已的身体,在夜里流下眼泪。不过,即便是哭的时候他也依旧警觉,哪怕是听到父亲半夜上厕所的脚步声,他都会瞬间拿出枕头下面的刀,用刀尖指向黑暗。
无数个日夜经过,每一天都触目惊心,于正感到神经衰弱,却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太阳还没从天边探头,只是将东边天空的深蓝染淡,添加浅蓝色与浅紫色的时候,于正就从床上起来,轻声洗漱后离开了家。
他同往常一样第一个进入班级,接着倒头大睡。
睡梦中,他察觉有人触碰自已的胳膊,于正惊醒,他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并不在他的安全范围外。
于正向一旁躲闪,连同椅子一起倒下。
“疼不疼?”女人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关心。
于正没有回答,他先将凳子扶好,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有一个地方可以帮你忘记痛苦,而且不是天堂,你愿意去吗?”女人伸出一只手,像是在邀请。
“什么,意思?”于正先后退两步,距离女人两米远,才开口问道。
“看来你愿意。”
于正没有回答,很快,眼前的场景变得不同——班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林,森林中树木高耸,百卉含英,空气清新。
换作旁人或许会感到害怕恐惧,可是于正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舒畅。
“走吧。”女人说道。接着她向不远处的一家旅馆走去。
于正认定所见所闻都是一场梦,能经历与过往不同的梦是他一直以来的期盼,他没多想,跟在女人身后进入旅馆。
“我叫邬暮。”女人自我介绍,她的手边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我在游戏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于正说道。
“或许你想和我进行一笔交易,所以我邀请你来到这里。”邬暮的声音不冷不热,却在于正听来甚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