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生得好看。
此时对上北原探究的目光也毫不怯场,只静静的看着他,不出声。
北原瞧了一瞬便收回了目光,看小姑娘还睡着,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在院里简单梳洗了一下,拿起门边竹筐里昨晚上剩余的草药捣碎,又进了屋。
他把少年的衣服撩了起来,见他没有反抗,便细细将少年腹部和颈部已干枯的草药清理干净,又给他一层一层敷上新药。
他边敷边问:“你是何人?”
少年自北原起身就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此刻虽顿了一下,却也开口道,
“京城中人。”少年开了嗓,声音有些沙哑。
“官家子弟?”
“不是。”
“瞧你这绫罗绸缎,倒也难说。”
“……家中行商。”
“嗯。”北原应了声,也不知信没信。
他将草药敷好后,去外头取回了少年原来的那身衣服,可眼瞅着衣服是干了,但那上头洗不掉的血迹却越发明显,东一块西一块的,很难不让人幻想是干什么事儿去了。
这衣服穿是穿不了了,北原也只好从自已本就没几套的衣服中翻了一套干净出来给他穿。
看他顺从地穿上了衣服,又问他。
“叫什么名字?”
“……温景。”
“多少岁?”
“十三。”
“倒是比我还小一岁。”北原轻笑道。
“行吧。”北原站了起来,“不管你是官还是商,只要你没有别的心思,干的不是那阴沟里的勾当,我这儿…...倒也可以让你避避难。”
“但是。”北原盯着他,警告道,“我知道你有仇家,所以伤好后便得离开。”
“而且,你的存在绝对不能威胁到我妹妹的安危,不然,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山地匪寇,我都一样容不下你。”
温景垂下眼,低声道:“他们不会追到这儿。就算真的有能力找到我......”
“我也有能力保护好你妹妹,保证她安然无恙。”温景抬头看着北原,答应道。
北原又凝视了他一会儿,这才转身,走到灶前做起了粥。
眼见着粥做好了,天也已大亮,床上的小丫头还未有醒来的意思,北原便轻轻地拍了拍她,将她温柔的唤醒,而后扶她起身。
刚睡醒的北野还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大开,顶着一头杂毛任由北原拾掇。
洗完了脸,北野总算是清醒了几分,愣愣的扭过头,便直直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眼眸中。
北野眼睛一亮,瞌睡一下就不见了,惊喜地问道:“你醒啦?”
温景正在喝粥,他坐在草垫上,回了北野一个温和的笑。
他的笑很有礼貌,既不亲近也不疏离,使人如沐春风。
北原看了看天色,扭头跟北野吩咐。
“哥哥要去学堂了,阿野自已乖乖在家,有什么事儿就找许大婶帮忙。”
“哦。”
“字帖别忘了练,傍晚我回来检查。”
“知道了。”
“还有你,温景。”北原转头与温景说,“伤未好便不要剧烈活动,我这草药也不是白拿的,顺便帮我看着这丫头。”
温景微微颔首。
“哥哥再见。”北野在后头喊道。
待北原走后,北野便自已盛了一碗粥,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嘬着。
“景哥哥。”北野喝完了粥,就忍不住和新来的“玩伴”开始搭话。
“嗯?”温景含着笑看她。
“哥哥说,你打京城里来,那你能与我说说京城是怎样的吗?”小姑娘眨着眼,很好奇。
“京城……”温景想了想,“繁华,富庶,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士族权贵众多。锦衣玉食者有,饥寒交迫者亦多。”
“哥哥说,他以后要考功名,带我去京城过好日子。哥哥说他小时候在京城住过,那个时候他过得不好。”小姑娘天真的回着话。
“家家有难事,你哥哥亦不例外,但是想做官的话,他若有真才实学,朝廷亦不会埋没人才。”
日头近午,北野正在练字,温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由于生活拮据,满打满算也只够买得起笔墨纸,砚则是拿了一个小碟子装墨,字帖更是买不起的,所以北野的字帖都是北原自已写出来的,刚劲雄浑。
好看是好看,但给小姑娘练便过于阳刚了。
温景正想着,身旁小姑娘的笔画便错了。
他好意提醒道:“先撇再捺。”
“哦。”北野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将所有字帖都推给了他,眨巴眨巴眼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都不太会写……”
温景顶着小姑娘无辜的目光愣了一瞬,终是无奈,提笔落字。
北野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字,惊呼。
“景哥哥的字好漂亮,我也想学。”
温景的字飘逸洒脱,行云流水。因念着是写给小姑娘看,所以写的是正楷,因此又添些许衿贵之气。
末了,他将笔递给北野,让她依着自已写的字再试试。
北野兴致勃勃地练了半晌,然后停笔,望着自已那惨不忍睹的狗爬字,又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温景与她对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径直握住她软乎乎的小手,一笔一划带她写,边写边教,嗓音温柔和煦。
北野倒也不觉什么,乐呵呵地在他的引导下写着。
在温景的帮助下,北原交给小姑娘的任务很快便完成了。
而温景后来也是拗她不过,留了些手书给她当字帖。
做完这些,隔壁许大婶就来招呼他们用午膳去了。
徐大婶对温景好奇得不得了,长得这样标致的孩子在云来村可不多见,本以为小姑娘的哥哥长得已是漂亮的了,可没想到这位也是不遑多让啊!
徐大婶难免有些兴奋,旁敲侧击地想问问温景的来历,温景以北原家远房亲戚,来此暂住为由搪塞了过去,徐大婶也没起疑,只是感慨这一家子都长得怪好的。
徐大婶自北原兄妹来了云来村便一直颇为照顾他们,对他们家的情况也算了解的差不多。
知道他们兄妹俩都是家里不要了的孩子,也十分可怜他们,觉得他们的长辈有眼无珠,这样好的孩子也说不要就不要了。
十分热情的徐大婶给温景和北野准备了丰盛的吃食,虽然同样是庄稼人,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但至少饭总是让他们吃饱的,菜也是见着点荤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