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过生日的流程还是仇念一教给他们的——那日,两人临走前,趁着扶风帮他们收拾包袱的空隙,几人围在一起讨论扶风的生辰。
郁三生盘算着日子,猜出他八成是赶不上扶风的生辰了,便将扶风的生辰日告诉了江晏如等人,江晏如立即信誓旦旦地承包下这个任务。
江晏如是个活泼的,自然想给扶风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宴,但怎么举办却成了一个问题。
也就是这时,仇念一将现代的生日party流程说了一遍,获得了全体成员的赞成票。
然而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江晏如想了无数种方法,求遍泗水镇的糕点师傅,都没人能帮他做出仇念一口中的“奶油蛋糕”。
扶风生日这天,几人没办法,只能去找个包子顶替“奶油蛋糕”,但哪找得到那么大的包子呢?
紫檀撑着下巴想了好久,突然一阵激流闪过:“我之前在如意坊见过一种饼,圆圆的,大概这么大。”
她比划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圆圈,确实达到了仇念一所说的生日蛋糕大小。
“如意坊?”桃源也起了印象:“是那家胡人开的面店吗?”
“对对对!”
“我怎么没有想到!”江晏如右拳打在左掌上,两鬓的发丝被他的动作激得往后飘了一下,“那个饼我见过,虽然单调了点,但起码插得上蜡烛。”
几人兴冲冲地往胡人面店跑,因为起步太晚,赶到那已经是未时了,这会儿的面店人客稀少,正准备关铺子。
里头的一个胡姬放下手头的活,款款迎上前,用不太标准的汉人话说道:“真不好意思,几位客官来晚了,店里的吃食就剩几样了。”
紫檀径直问道:“你们店还有那个圆圆的大饼吗?”
胡姬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已翻译错了,又用汉人话问了一遍:“您说……大饼吗?”
“嗯嗯嗯!”
许是见胡姬久久未能答上来,江晏如便补充了一句:“就是全白色,大概这么高,这么大的面团。”
“啊!您说的是胡糕吧?这是我们店的特色呢。”
江晏如连连点头:“是是是,如意糕,如意糕,请问你们店还有吗?我们现在很需要。”
“还剩一个,我拿来给你们。”胡姬行了个礼,往后厨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位胡姬又走出来了,手里面确确实实拿着三人心中的那个如意糕,但抬头一看,胡姬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桃源首先注意到了,问胡姬:“怎么了吗?这如意糕出什么问题了?”
胡姬踌躇许久,往坊间二楼看了看,对几人说道:“我们老板说,这最后一块如意糕是他留给儿子的,不能买。”
“什么?!”江晏如上前一步:“可我们现在真的很需要。”
“老板说了,如果真想买,就拿五百文出来。”
“五百文!”桃源忍不住骂街:“你老板是想钱想疯了吗!一个胡糕最多五文钱,你现在要五百文,信不信我们去衙门告状!”
“这……我再去问问。”胡姬也十分不想为难他们,但苦于自已是个打工人,只能来回窜话。
过了一会,胡姬又回来了:“老板说,他不强求你们,你们去官府告他也不顶事,爱买就买,不买找另一家。”
桃源:“你……”
几人深知天色已晚,若是买不到这家的,那也没时间找下一家了,更何况,如意糕是这儿的绝版,走了这家,没下一家。
“我买我买!”江晏如不服气地掏出钱,递给胡姬。他是有钱,但又不傻,现在被人当水鱼抓,心里面的气总喘不过来。
“等等!”二楼突然传来一阵男声。
一名满脸胡茬,约莫五十的大肚腩胡人,在这五六月的天气穿着貂大衣,急匆匆地跑下楼,因为太性急,被最后一阶绊了一下,差点头着地,还好紫檀扶了他一下。
紫檀擦了擦汗,直白地说:“大叔,你真够重的。”
“各位好!各位好!”胡人大汉作了好几个拱手礼,哈哈大笑,仿佛刚才宰客的人不是他,自我介绍:“我是这儿的老板。”
“哦,原来你就是老板啊!”江晏如恨得牙痒痒,但表面上还是回了个礼:“五百文我放这了,这如意糕可以给我了吧?”
“可以是可以。”老板慷慨地说:“额不过……我儿子大病初愈,老念叨这如意糕。
我今日就想带一个回家给他尝尝,实在不忍心卖出去,但若您几位实在需要,我也算是割爱吧!一两银子就给你们了!”
听到这里,扶风一拍桌子,痛骂:“那个老板这么黑!你们没买吧?”
他又看到江晏如嘴角抽了抽,才突然想起桌上摆的是什么,扶风也跟着抽了抽眉尖,心里面一阵痛心。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能买多少包子多少衣服了!痛心!大痛!
桃源忍不住多加一句吐槽:“大热天的,那老板居然还穿了一件兽皮袄,死装。”
“就是,死装!”江晏如和紫檀跟着说。
江晏如摆摆手:“好啦,是时候许愿吹蜡烛了。”
“许愿?”
“对啊!”紫檀一边插蜡烛一边说:“听说生日许愿最灵了,哎,你多少岁?”
“19。”
紫檀手指沾着嘴唇,一根一根地数:“那就要19根小蜡烛,可我们没有这么多呀!”
江晏如敲了她一拳:“木头脑子,你真要插19根啊,这如意糕得成窟窿糕喽!”
扶风点头:“而且这种小蜡烛虽说无毒,但吃了它的蜡油总归不好,插五六根就算了。”
蜡烛插好了,就等扶风许愿。
扶风按他们说的做,十指相交,闭上眼,诚心诚意说道:“我希望……”
“哎!不能说出来哦,默念,默念!”
扶风连忙应道:“哦哦哦,默念。”
如意糕被分成四份,在场每人一份,扶风咬了一口,是红豆馅的,他最喜欢的馅儿。
江晏如边嚼边套话:“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扶风白了他一眼:“不是不能说吗?”
紫檀笑道:“说不定是向月老许的愿呢!”
“真的吗?你有心意的女子了?”江晏如眼睛一亮,八卦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耳朵竖得尖尖的。
“你别听她胡说!”
紫檀塞了一大口如意糕,对着江晏如道:“没胡说!你还不知道吧,他前天在街上捡了个绣有莲竹的帕子,死嚷着要找失主。
结果还真被他找到了,是个大美女呢!他当时眼睛都直啦!”
扶风羞得要升天,一向牙尖嘴利的他此刻居然只剩下支吾,不断重复着:“胡说胡说!”
“哈哈哈,扶风兄,你真是好样的,看到美女,眼都打直啦!”
江晏如笑得快要咽气,他实在是不能想象扶风这么漠视一切的脸,看到美女时愣在原地的呆样。
“笑什么啊你!”扶风一把拍开江晏如伸过来的手,“那姑娘是真漂亮,我只是单纯欣赏而已!我不信你不喜欢!”
桃源笑道:“哪能不喜欢?”她笑眯眯地看着江宴如:“你昨日是在躲那两位姑娘吗?该不会是喜欢她们中的哪一位吧?”
“哎哎哎!有情况哦!”扶风和紫檀凑近了身子,准备吃下这个大瓜。
江晏如跟桃源天天斗嘴,但又给旁观者一种他们是老夫老妻的感觉,更像是欢喜冤家,所以在扶风等人看来,这两人,有戏!
这会儿桃源开始发难了,话里有话,在紫檀和扶风看来,怎么听都像是有醋意,就等着江晏如怎么接了。
江晏如的笑容停在脸上,手中的碟子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好一会才恢复正常,但也没有笑意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江晏如直视她,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似是恳求,或者退让。
桃源没有接收到信号,继续道:“真的不知道吗?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了那两位姑娘的住所,改天得空了,去拜会一下。”
“我去!不是吧!”紫檀和扶风面面相觑,居然是原配找小三的戏码,额,不过,那两位无辜的姑娘算不得小三。
“什么时候?”江晏如静静地说,声音细如蚊,如一缕风飘到几人耳中,却又是字字清晰的。
“什么?”桃源不懂他的意思。
江晏如一直低着头:“你什么时候去找她们?”
桃源逗得起劲了:“这两天没空,我可忙了,可能是后天,也可能是五天后,六天后,或者下个月也说不定。”
江晏如不说话了。
扶风推了他一胳膊:“哥,你傻啊,快哄她啊!”
看着江晏如反应如此出其意料,桃源追问:“你当真认识她们?”
原本只是想像往常一样套套话,逗逗他玩,怎么今天气氛就这么不对劲了。
紫檀晃了晃江晏如:“你快说呀,不然桃源姐可真要吃醋啦!”
桃源嗔她一眼:“紫檀!我才不会吃醋!”
紫檀吐了吐舌头,还是在等江晏如反应。
江晏如静了一会,突然起身,吓了大家一跳,他走到桃源身边,一把抢过她手里才吃了一口的如意糕。
桃源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看到他把自已的如意糕吃了个干净,才气道:“你干嘛!”
“不相信我的人不配吃我买的东西!”
“谁不信你了?”紫檀眼珠子左右晃动,揶揄地瞧着两人,故意问江晏如。
江晏如瞪了一眼桃源,没说什么,抹了抹嘴角的糕沫子,转身走出屋,走出一半,又折返,回紫檀一句:“没谁!”
桃源“哼”了一声:“真是奇了怪了!”说着,也离开了屋子。
虽然好像结束得不太愉快,但扶风和紫檀一脸“我磕到真的了”,各自没说话,心满意足地埋头吃糕。
清晨,郁三生打着哈欠走出净庭,看见远处一个青色身影在某一棵桃树下蹦来蹦去。
“喂!你又来偷窥我的桃树!”郁三生叉着腰,不满地喊着。
仇念一一把扔掉手里的桃花瓣,破口大骂:“神经病啊你,什么叫偷窥?你会不会用词啊!”
郁三生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用手指戳了好几下仇念一的肩角:“偷、窥、狂。你日日守着我的桃树,到底要干嘛!”
他在这住得是越发舒服,每天就是和仇念一玩玩闹闹,是不是被她吓几吓,损几损,但总归是快乐的,尤其是看到仇念一的笑脸时。
“不告诉你。”仇念一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蹬鼻子上脸,才住了不到一个月,现在跟住在自已家一样,与刚来时完全不一样。
再者,初见时,他还是一脸冰山公子哥模样,现在……算了,简直是个烦人精。
“不告诉我是吧?好好好。”郁三生无所谓道,但以仇念一对他这么多天的了解下来,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