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风一起,京城纷纷扬扬下了几场大雪,雪一停,各家的宴请纷至沓来。
宋妍君积了一叠帖子,瓶香筛选后给她递过来几张。
“谢三的?”
最上面一张赫然是沈若犀写的拜帖。
宋妍君想了半天,还是耐着性子没回。
没收到新城侯府的回帖,今日松鹤堂家宴的氛围都有些沉默。
大房的谢南晴被禁足,只来了兰氏一人,沉默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谢南蓉被送回老家,柳氏又失了管家权,怕被人笑话,也不想说话。
沈若犀战绩显赫,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低调,此时就该专心吃饭,最多帮谢南雪擦一擦手上的油渍。
谢南萍忙进忙出地安排着,看起来格外干练,但每次坐下之后再起身,总要深呼吸好几下。
谢守仁最近在户部干得不顺心,被同僚排挤,看悠闲自得的谢守义更不顺眼了。
谢宝泉自从受罚后就不爱搭理谢宝耀了,反正搭理了要遭罪,不理他反而最多受几句口头上的教训。
一顿气氛怪异的晚饭结束得莫名其妙。
在次间喝茶时,见众人都不说话,何氏主动挑起了话头。
“这几日我收到了几张邀帖,要么是围炉赏雪的,要么是品茶联诗的,都是小姑娘去的,我懒得动弹,你们谁想去?”
结果她问了一圈也没人想去。
谢南萍备嫁之余还帮着管家,哪里得闲?
谢南雪又太小了,沈若犀也不认识帖子上的人家,去了没意思。
场面又冷了下去,何氏的呼吸重了几下。
家里现在像什么样?
不过接下来她说的应该没人不想去。
“镇北侯府的腊梅次第开了,再加上府里的公子从北地归京,侯府准备在京郊庄子上举办赏梅宴,日子已经定了,就是十一月十一……”
腊梅开花早,花期长,再加上镇北侯府的花匠培育得当,每年一下雪就成了京外绝美的风景。
不过见眼前几人都兴致缺缺的样子,何氏也不准备询问意见,直接点了谢南萍带着沈若犀去。
“二丫头你婚期还早,适当出去散散心吧,管家的事有我,还有你母亲帮衬着,你小姑娘家家的别累着了。”
沈若犀听得想笑,何氏真是驰名双标,朝令夕改啊。
实则是何氏管了几天家,才发现家里实在是入不敷出,要想管好,少不得自已掏腰包补贴。
何氏上了年纪,对这些看得越发淡了,但她深谙一个道理——真金白银比所谓权力更重要。
于是她又放了一些权给柳氏,方便月底盘账的时候甩锅。
柳氏听着可又来劲了,虽然散席后又被何氏催促着还东西,但她想着管家权,很快就将赎回的大半东西给了沈若犀,剩下找不到的则补了银票。
所幸时间短,当铺里大半东西还在,沈若犀喜欢的一些小首饰都找了回来。
这次过后沈若犀就把所有东西登记造册,让明月和采兰拿着钥匙。
弄好后沈若犀搓了搓手,才发现屋子越来越冷了。
原来是这几日明星渐渐淡忘了刘嬷嬷的事,又开始犯懒了。
沈若犀将她贬到了茶房。
“从这月起,采兰拿大丫鬟的月例,她之前的活儿便让明星顶替。”
炭火升起的屋子明明暖意十足,但明星却如置冰窖。
“小姐,我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干,你原谅奴婢……”
两个婆子毫不留情地把明星拖下去,又去下人房把她屋子里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沁水院虽然地方大,但还是只有大丫鬟才可以两人睡一间房,有自已单独的床。
二等丫鬟则是四个人睡一屋,其他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都是睡大通铺,一屋子里住六个人是常态。
那两个婆子早就看不惯明星了,听见她的声音就烦,干脆用汗巾子把她的嘴堵上,这才安静了些。
“呸!哪有一点丫鬟样儿?还在小姐面前自称‘我’。”
“以前就没干过什么正事,也是小姐脾气好,要换我早就忍不了她了,带着两个小丫鬟天天嗑瓜子儿,又不知道打扫,最后受累的还不是我们?”
这些最底层的女使婆子不站队,也没人笼络她们,但她们知道给奶就是娘的道理。
小姐每次让她们做事,都会给铜钿,而明星却老爱使唤下面的人,就连洗澡水都要人端,除了两个爱凑趣儿吹捧她的小丫鬟外,没人喜欢跟她待在一处。
二等丫鬟的屋里,采兰的东西有人帮着一起收拾,早就送到她的新房间里去了。
明星来的时候,她们早已洗漱好了各自睡下,没人搭理她。
明星将东西摔进柜子,发出声响。
“动作轻点,没看到我们都睡觉了吗?”
“还把自已当副小姐?也不照照自已的样子!”
明星默默忍下所有,想着总有一天要她们好看!
但是夫人不搭理她,嫁个管事看来是不成了……不过只要还在这个院子,她就有可能成为小姐的陪嫁丫鬟,到时候去侯府说不定能当上半个主子!
明星安慰着自已,却不料几日后,沈若犀在茶水里喝到了一颗细碎的石砾,直接把她打发走了。
这次是去伯府花园里做个最低贱的洒扫丫鬟,明星彻底没了指望。
院子里清爽多了,沈若犀的有些东西也不必往宜南坊的宅子里藏。
今日学完琴她想着去街市逛逛。
现在除了润肤膏,沈若犀还在做美白膏和生发膏,之后东西只会越做越多,但瓷瓶却跟不上她的需求了。
每次自已去买,总是浪费时间,不如定制瓷瓶再让人送货上门,省时省力还省钱。
不过她看了谢南萍的护肤品,发现临近婚期,她的东西都换成了千金斋的高档货。
沈若犀用过千金斋的东西后发现,确实如宋妍君所说比不上她做的。
但千金斋的东西有一样好,那就是包装啊,一看就高端大气。
再看看自已这朴素的白瓷瓶,跟微商的三无产品一样,没有排面。
好的瓷器果然贵,但就拿润肤膏来说,之前沈若犀的成本能控制在一两左右,卖出去一瓶能挣四两。
若是换成好瓷瓶,一瓶最多挣三两半。
看起来相差不大,但十瓶、百瓶呢?
不死心的沈若犀又转到了小北街。
这里是平头百姓常来之地,东西平价了很多,自然质量也不行。
走走转转,来到了一家胡商铺子。
店里的生意一般,沈若犀见这里面卖的东西大多华而不实,也明白为什么没人买了。
她指着面前的琉璃盏问道:“店家,请问此物要价几何?”
“这是小店卖得最好的琉璃器具了,姑娘真有眼光,也不贵,就三两金。”
胡商一口中原话说得地道,但是不中听!
沈若犀看着像傻子吗?谁会花三两金买一个普通的琉璃盏?
这东西放在义乌九块九都能买三个了,还比它更好看。
沈若犀转身就走,胡商见好不容易进来一个衣着低调奢华的人,哪里肯轻易放过?
又拿出一些东西给沈若犀看。
“这东西你们拿着当摆件?”沈若犀被一件细长的琉璃管吸引住了。
胡商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十分肯定地说:“是啊,装酒装水都不好使,但好看啊,姑娘想要?我这里还有几个。”
胡商从最底层又拿了一些。
这些像是烧制失败的琉璃产品,光泽度不好,比不上真正的琉璃制品流光溢彩,怪不得都快积灰了还没人买。
但她越看越觉得像玻璃试管、烧杯的替代品,只要用好了,提炼花露就变得很简单。
她观察过,市面上还没出现萃取花露之类的产品,她做成后便是配上再贵的瓷瓶都有人买,问题迎刃而解。
打定了主意,沈若犀也不用费心找便宜又高档的瓷瓶了,这不是为难人吗?直接买最贵最高档的瓷瓶,再卖最贵的产品就好了,羊毛出在羊身上。
这下沈若犀激动了起来,但面上不敢显露,万一胡商坐地起价怎么办?
还好最近磨练演技的机会多,此时只要发挥正常水平就好。
果然,胡商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好卖,最终沈若犀花上七两银子就把眼前这些东西带了回去。
又去杂货铺买了些器具才回到沁水院。
但把所有东西清理干净,又烧水试用过后沈若犀才发现,这个时候,伯府的梅花都没开,哪里去找大量鲜花?
采兰想了想,指出了花园的暖房里应该还有鲜花,但不多,且都是伯夫人的心头好,和伯爷的鹦鹉一样看重。
入夜后,沈若犀让采兰守在院子里,带着明月偷偷潜入暖房。
“明月,你在外面望风,注意不要被人看见了,再把我们的脚印处理一下……”
确认安全后沈若犀才进去。
还以为里面花团锦簇,但伯府的衰败体现在方方面面,这暖房与沈若犀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有些冷清。
这些花朵着实可怜,暖房里只比外面暖和一点,沈若犀只好挑了开得快败的几朵山茶花下手。
不过山茶花也是美妆护肤界的宠儿,抗衰、美白、修护的效果不错,最出名的就是某香的山茶花洁面和保湿精华水了。
还好沈若犀在现代和爷爷试过古蒸馏法,做起来得心应手,但用的花少,萃取出来的香露量也极少,不过有个范本就行。
一切都准备好后,沈若犀大张旗鼓地装了些柳氏赎回来的东西,又一次递了帖子去新城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