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濂其实就几年前得过太医院的方子。
那是侯府帮他请的太医院院判。院判看了他的旧伤,开了养伤的方子。
但他故意说不说清楚,让人以为是养生延年的方子,就是想让沈若犀起攀比之心,争相将好方子献给他,毕竟他对沈若犀的医术不太看好。
一个女子,有这样的长相就行了,若是可用就培养着,当成孙女嫁给侯府也好。
若是不行,就毒哑了挑断手筋送给一些官员。
有些人身处高位,可就喜欢这样残缺的美人,比如说宫里的掌印太监……
说不定送了人,日日在身边,宫里还记起了他们伯府。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自已身体刺痛后开始消散。
眼前的女子医术不知如何,这针扎得倒是极痛!
“伯爷勿动,如今还差几针,若是扎歪了……”
沈若犀还未说完,便感觉谢希濂安静了下来。
她有分寸,这感觉虽然更痛,可也在成年人的忍受范围内。
此刻谢希濂只觉得度日如年,可等她收针,浑身就轻松了许多。
渐渐的,他发现自已呼吸顺畅了许多,似乎胸闷气短的毛病减轻了。
自从镇北侯府的老侯爷死后,已经好几年没有医术好的太医上门给他诊治了,他们伯府能请到的太医与外面的大夫医术差不多,再苦的药吃了都没有用。
不过谢希濂不会表现出来,还等着沈若犀问他之前吃的什么药,毕竟外面的大夫都说那是不可多得的良方。
结果没等到沈若犀问他太医的方子,倒听见她说。
“伯爷的暗疾累积多年,难以根治,如今施针以舒缓为主,先让伯爷睡个好觉。”
借来纸笔,沈若犀写了一个方子。
“之前的药已经不对症了,需要换药方,按这个方子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下。”
沈若犀如果知道谢希濂的想法,定然又会发笑,中医面前没有隐私,更何况她还不止学了中医。
他吃的药已经到了非但不对症的地步,甚至继续吃可能还会产生副作用。
沈若犀开好方子拿给谢希濂,用不用全在他,反正她的方子开得没问题,不会在明面上留下什么。
有问题的是针。
短时间内这套针法会让他感觉舒适,虽然针灸的过程痛苦了些,可是他剩下的时间都会轻松很多。
如果这位伯爷对她起了坏心,那之后的针灸只会越来越痛,甚至长时间不针灸会痒会痛,如同上瘾一般。
而她开的药方不止对症,吃多了甚至会让他在针灸时帮他缓解痛苦。
不过谢希濂不会轻易相信她。
比如此时,谢希濂收了方子,并没有急切的让人去抓药。
沈若犀装作没看到,反而拧着眉头说:“如今女医越来越少,师傅教授医术时便希望我藏拙,还望伯爷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谢希濂闻言细细思量。
如今内宅不少妇人有些隐私的病,都在求女医,万一被贵人知道……要是人家请过去看病,看好了还好说,看不好那可就连累伯府。
最终他点头应下。
一个不止有美貌,还会医术的女子,应该能笼络住侯府的小将军吧。
接着,沈若犀微笑见他将药方收起,又让何氏三人进房,叮嘱了几句。
“她的其他身份出了这间屋子就不准再提了,如今她便只是伯府的三小姐谢南音。”
在谢希濂的眼神下,何氏想说话,却不敢说了。
“老二家的,你先带音儿去花厅认人。”
松鹤堂面积大,谢希濂口中的花厅位于正房右回廊的前方,是家里开小宴的地方。
平日各房的三餐都是在自已院里用,只过节与每逢初一、十五的日子才聚在松鹤堂吃饭,不过小辈每日要来松鹤堂晨昏定省,偶尔谢希濂与何氏会留小辈吃饭。
今日是十月初三,本不是来松鹤堂用饭的日子。
只因柳氏带着谢南音回来了,伯爷发话要开个团圆家宴,阖府都来。
大房的兰氏与谢南晴还在为谢守忠守孝,本不欲赴宴。
可伯爷说这是家宴,且准备了素菜,让她们只管来见人。
母女二人如今在府中颇有寄人篱下之感,闻言只能换了身素雅的衣服前来。
沈若犀以为兰氏左脸的痣如画像上的一样长在脸中间,结果见了人才知道人家的痣长在眼下,这分明是泪痣。
配上兰氏巴掌大的小脸,哀怨的眼神,颇有些凄美之感。
谢南晴与兰氏长得极为相似,瓜子脸,瑞凤眼,一看就是母女。
见着沈若犀,对她温和一笑,“三妹妹。”
平和到完全不像是被抢了姻缘的年轻姑娘。
反倒是兰氏,与柳氏寒暄时神色淡淡的,见沈若犀行礼时却用怨恨的目光看她。
二小姐谢南萍也是一样温和有礼,落落大方。
只是四小姐谢南蓉一见着柳氏就开始委屈。
“方才在门口,母亲都不跟蓉儿讲话,是不是有了别人就不喜欢蓉儿了?”
柳氏当时急着去见谢守仁,哪里想得起小女儿。
如今只好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哄着,“母亲有事呢……”
哄了几句,谢南蓉依旧嘟着嘴,柳氏也有些不耐烦,“你看比你小的五丫头都乖巧坐着,你莫要顽皮了。”
说着抱起了谢宝耀。
谢宝耀是柳氏陪嫁丫鬟生的,本是庶子,可她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再无动静,就把幼年丧母的谢宝耀记在名下。
柳氏从小养着谢宝耀,如今已经把他当作亲子。
她与谢宝耀玩笑了一番,哄得谢宝耀与她又熟悉,亲热地叫了母亲才放他下来。
“来,耀儿快去见过你三姐姐。”
谢宝耀还未说话,被扔在一旁的谢南蓉倒先表达了不满,“哪里来的野丫头?母亲就是因为她才不陪我的吗?”
于是谢宝耀跟着四姐姐说道:“野丫头!我才没有三姐姐。”
“你们就是这样学的规矩?”才跨步进门的谢守仁沉了脸,说着又瞪向谢南蓉,厉声道:“大的不学好教坏小的。”
自从五岁后父亲有了弟弟,再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
如今见谢守仁黑着脸吼她,谢南蓉顿时觉得委屈极了,眼泪说落就落。
“什么三姐姐回来了,母亲不疼我,父亲也不疼我了呜呜呜……”
“你已经十二岁了,还哭什么!叫你的嬷嬷来好好管管,还敢跟长辈顶嘴。”
谢南蓉被吼怕了,抽搭着被带到隔间,嬷嬷好生劝过,她才洗了脸,拧巴着出来小声认错。
倒是谢守仁又哼了一声,跟鼻子有病一样,吓得谢南蓉瑟缩了一下。
谢宝耀从父亲一进门就躲在乳母身后不敢说话,没有存在感。
谢守仁顾着与顶嘴的谢南蓉说话,倒是忘了他。
见谢南蓉认了错,谢宝耀不敢含糊,一边偷偷地看着父亲的脸色,一边跟在姐姐后面也认了个错,讨好地叫着“三姐姐”。
沈若犀没跟她们计较,两个小学生罢了,丝毫不影响她接下来干饭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