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上阵归来的队伍在城民百姓的追捧下,一路进了皇宫大门。
叩见天子,接受封赏。
而另一边,云水伊离开茶楼后,则直接回了将军府。
她准备先回她与母亲在将军府住的院子,理清理清脑海里的纷乱思绪。
然还没等云水伊和鱼花走到住的地,便在将军府花园洞门处,碰着了一人。
熟悉的病弱面容,柳眉总是微微蹙着。
着一身素白衣裳,将其衬托得愈发脆弱,单薄消瘦的身子总拢着股轻淡的愁绪。
云水伊觉着自个儿已有好长时间,没见着这人了。
是一年还是两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这硕大将军府里交到的挚友,林梦禾。
将军府里的表小姐来来去去的,数量一直很多。
大家皆同将军府中各位主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云水伊,她的祖母和将军府老夫人为同族姐妹。
当然,只是老夫人的一个庶妹。
而眼前的林梦禾,其亲疏关系同云水伊不相上下,也是个过来打秋风、意欲通过将军府这棵虬髯大树寻得一门好亲事的表小姐。
并且,林梦禾同府里其他表小姐有点不同。
她的身子骨过于虚弱,时不时的就得卧床调养。
这病弱乃天生的,娘胎里带出。
林梦禾长至这般大,苦药良方每日用得不少,可能比米食还要多。
但也就是这么个人,偏偏同云水伊关系亲近,俩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手帕交。
此时撞见了,云水伊也不急着回院了,遂停下了脚步。
她欲同这位极久不相见的密友说说话。
林梦禾本与丫鬟在将军府花园散步,兀地瞧见云水伊归府,先是惊讶,而后便是欢喜。
她甩开搀扶着她的丫鬟,径直朝云水伊走了过去。
“云娘,你怎这般早便回了?不是去瞧少将军吗,难道是出了事?”
云水伊恋慕季行止,从未瞒过林梦禾,当然这点府中大部分人亦是知晓的。
瞧她问得直白,云水伊也没打算扯谎。
只是她自身经历太过稀奇,说出口怕是要被人请跳大神的。
所以,最终云水伊只答道:“没什么,是今个外面人太挤了,我和鱼花找不到好的位置。
再者等了好长时间都没见人归,外面日头又晒,便回来了。
反正人已归京,总归要回将军府,今个儿定能见着不是?”
虽然这一世云水伊不打算再与季行止有所纠缠,但突地就表示出不喜这人了,也不甚好,会很怪异。
是以这会她用了别的话头给掩过。
此时林梦禾已走近了,她瞧着云水伊白皙脸颊上冒出的细密汗珠,心想自已这手帕交真是被晒着了。
她知云水伊是个怕晒的,肌肤又白皙细嫩,日光稍烈些,云水伊便会受不了。
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鱼花,其手上总备着把油纸伞,用来给她主子防晒。
也因此,云水伊养得一身好肌肤,比她这个常年卧榻不外出的人,都还要白净细腻,让人好生羡慕。
但……
林梦禾仍觉得些许奇怪。
云水伊怕晒没错,但同时她是极其恋慕少将军的。
这与将军府里诸多表小姐及京城贵女们一样。
不然她们今日也不会都拿着花枝出府,去迎接胜仗归来的军队。
照理说,云水伊应是争着挤着也会要见着了季行止才回的,但她却回得这般早,这行径同她以往作风大相径庭,让人纳闷。
然装睡之人唤不醒,问得再多,倘若云水伊不打算说,她是问不出来的。
是以林梦禾将这些事都放下,迈步上前挽住了云水伊的手。
苍白小脸露出一笑。
“今日确实热,我让圆月煮了酸梅汤,云娘不如去我那喝一口?
且我又新作了副画,正要找你题诗呢,顺便呢,云娘也给我讲讲今日外景象如何。
你晓的,我身子骨弱,不能出去凑那热闹,讲讲也让我也听个热闹嘛。”
林梦禾身子弱,却着实是个静不住的。
真是难为她因病在屋舍里憋闷了这么些年。
云水伊听这人如此一通说,便也不好开口婉拒独自回院了。
而且林梦禾提及题诗,她这才想起,这么多表小姐中,她独与林梦禾能处得来,且成为手帕交,还是因她喜林梦禾画艺,而林梦禾喜她诗作!
可谓是高山流水觅知音,在诗画上,俩人很有共鸣。
并且众人所不知的是,她和林梦禾私下里,还一齐出了本画册。
林梦禾作画,她题诗,数卷合订成画册,其名《林泉高致》,将其放至京城各书铺进行售卖。
俩人这般做,本是想赚些生活银两。
毕竟将军府上用钱地方多,手头多些银钱总是好的。
却没想,这《林泉高至》的画册竟在各书铺卖得相当不错,书铺掌柜们拿了更多银钱来,望长时间合作下去。
而那些买了她们画册的文人学子,竟暗地里给这画册背后之人取了个雅名,林泉先生。
他们可不知这画册乃俩深闺小娘子所绘所撰,皆以为是哪个行事低调大家出世了。
也因此,云水伊和林梦禾借着画册赚了个盆满钵满。
云水伊可用这些钱财随意买吃食淘珍贵物什送季行止。
而林梦禾亦可用赚来的银两,抓更好的药材调理身子。
对于这般通力合作,俩个小娘子都愉快得很。
但云水伊也记得,前世她嫁与季行止后,便没再同林梦禾做这画册了。
因她记得季行止说过,他最是讨厌那些酸腐的文人。
如今想来,云水伊倒不是很确定这一点了。
毕竟他还为那谭家娘子找孤本呢。
并且极其令云水伊痛心的一点是,林梦禾在她成婚后不久,竟被将军府二老爷那纨绔儿子,也就是将军府二公子季行濂使手段夺了身子,被迫成了妾室。
而后一年时间都未到,好好的人儿便香消玉殒。
此时想来,云水伊仍觉得十分遗憾和痛心。
这般好的一个人儿,最后怎落得了那般结局呢?
不该…实在不该!
故这一世,她不仅要将自已的命运给扭转过来,而且也要帮她在府中难得的挚友,将灾祸给避了过去!
就这样,云水伊一路亲手扶着林梦禾往她住的院子走,一边与她说着京城百姓夹道而迎的热闹事儿。
因为云梦禾说得妙,林梦禾听得很尽兴,小脸笑得欢。
连她们身后跟着的鱼花和圆月俩小丫鬟,也忍不住笑了一路。
将军府势大财力也厚,对于来府上镀金的表小姐们,其实不算亏待。
给安排住的,都是不差的小院子。
这些个院子一般都在将军府比较偏的角落里,但归置得很好的。
里面什么都有,甚至还单独配了小厨房。
如若吃不惯府中大厨房的吃食,可自掏银子在小厨房解决平日用食,采买只需跟府上婆子说就行。
对于将军府来说,让表小姐们住进府里,看似要损财力心力什么,但其实此乃双赢之局。
表小姐们觅得佳婿。
而将军府亦可借这些表小姐们的姻亲,扩大自身在京城的实力。
这是京城里高门贵族都在做的。
树秀于林风必摧!不知哪天,这些曾攀附在大树上的藤蔓,便可在关键时刻,救得了将军府一命!
然府上的表小姐还是太多,为其安置的小院子,少住两多住三。
林梦禾所住院子为喜竹院,因其旁围种有大片青竹而得名。
此院中仅住了林梦禾一个表小姐,并未安置其他表小姐同住。
想来是将军府管事照顾林梦禾病弱,独自住于这偏静安逸的喜竹院,对养病静心也好。
而且小厨房能自由用来煎药,不会妨碍了他人去。
云水伊住的院子为问梅院。
问梅院冬天景致是很好的,但隔这喜竹院有些距离。小院子里除她之外,还住着另一位表小姐。
不过两人交情不深,素日里互不相扰。
莫约一盏茶的功夫,云水伊和林梦禾便进喜竹院。
这个小院前世云水伊常来,因此熟悉得很。
进院后,她先瞧了瞧晾晒在院中的药草,不由地侧身问旁边之人:
“怎样,近来身子可舒服了些。”
林梦禾看着好友面上的一丝忧心,笑了笑遂开口:“云娘你知道的,我这病乃生下来便有,现能维持住已甚好,我也不求其他了。”
确实,为了这瘦弱身子,林梦禾不知看了多少医,吃了多少苦药。
但折腾来折腾去,最好的情况也仅仅是维持住罢了。
对此,云水伊也不多说了。
跟着林梦禾进了屋内。
屋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头用作厅堂,待客之用,后头则用作寝居。
两相间用梨木雕月洞门相隔,幔帐遮掩,从外头窥不见里头去。
洗漱耳室则另放在了别处。
这屋子并无空间安置额外的书房,但本就是借居于他人家,这般的安排已是很好,还有什么说的呢。
林梦禾屋子前头这厅堂平日里来人很少,是以她将其改作了画室。
厅堂四壁皆被青山绿水的画作填满。
而东壁靠窗处,则被放置了数个青花瓷缸,里头填满了画卷,甚至有些放不下,溢出缸来。
些许是林梦禾画茬了的,些许是收藏的他人画作。
瓷缸前则置了套雕花黄梨木桌椅,桌面纸页堆叠,些许凌乱,桌角处的木质笔架挂满大大小小画笔。
不论进来多少次,云水伊皆会被这屋子里浓厚的画意给惊叹。
她亦将自已屋子前头的厅堂改作了书房用。
但只是多了张书架,多了套桌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