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门口。
初冬的阳光落在金黄色琉璃瓦上,愈发显得皇宫金碧辉煌。
可昭华站在门口已一个时辰,腰肢酸疼,脚都站麻了,却还未被恩准入内。
里间,时不时传来女子娇媚欢笑声,还有杯盏碰撞声。
守在门口的夏内监有些尴尬:“殿下,皇上真有事,要不您先回去?”
“反正回府也没什么事情,我等得起。”昭华微微摇头,头上的牡丹点翠金簪衬得她肤色白皙柔滑。
一连三日,公主府门口都被监视。
她朝宫里递了好几个折子,都是有去无回。
今日,她定要见到淮帝。
夏内监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周围站着的几个内监,欲言又止。
昭华倒是有些看明白了。
这个曾经淮帝身边第一心腹,今时今日也被人盯上。
想必,当日他故意拖延三日袒护她的事,还是被淮帝知道了。
“呦,这不是阿华吗?怎么站在这里,怪可怜的。”裴宛若从里走了出来,一头珠翠,扬着尖锐的长甲套,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夏公公,不要仗着你和裴大人关系亲密,就任意糟践公主,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不要不识相。”
她小腹高高隆起,孕相十足,头上身上金银璀璨,一看就备受恩宠。
“哎呦呦,婉贵妃这话可真折煞奴才了,老奴可不敢啊。”夏太监听到这话,吓得直接趴在地上。
这一番连稍带打的,不仅戳得夏内监的心肝肺疼,更是在警告她,现在这宫里早就翻天了。
她淡淡的瞥了裴宛若一眼,看向那张精致的脸:“婉贵妃孕中切忌多思多虑,早日诞下皇嗣才最为要紧。毕竟,前面皇子都已成年,宫中好久都没听到婴孩啼哭了。”
裴宛若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但只是一瞬,又恢复以往神色,嫣红的唇扬起一抹得意:“长幼终抵不过圣裁。”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身子一歪,竟要朝她这边栽倒。
昭华早就暗自防备,见她身子微动,忙伸手扶住她:“你这手腕,本宫自小在后宫见多了……”
“是吗?”裴宛若轻笑,眼神挑衅,“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你母后已经三天没进食了。”
昭华一惊,裴宛若乘机挣脱开她的手,软软倒在了地上,捏着嗓子哭起来:“陛下,陛下,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御膳房的门打开,一抹明黄色出现在门口。
淮帝快步走到裴宛若身前,裴宛若拉着他的衣袖,满是娇弱:“陛下,我们的孩儿……是臣妾无能……”
昭华心中嗤笑,这等手腕又怎么能瞒过淮帝?
可看到淮帝那双黑沉眼睛,她心中“咯噔”一声。
“啪!”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耳光打过来。
这力道又快又狠,昭华的脸被打偏到一侧,火辣辣的疼。
淮帝脸色黑沉,一双怒目几乎要吞了她般:“你个孽障,竟想谋害龙子!来人啊!将她给朕拖走!”
昭华摸了摸唇角,心绪翻涌。
从小到大,淮帝就连手指头都没碰她。
短短几个月,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曾经的慈父变得这般。
“哎呦,陛下,我害怕!”裴宛若被人搀扶起。
整个人都靠在淮帝身上,娇弱如拂柳,指着昭华满脸委屈,“你看她的眼神好可怕,臣妾怕是要夜夜做噩梦……”
淮帝将她拥入怀中,眸中难掩厌恶:“没有朕的允许,从今往后再不许入宫,不然朕将你和那个恶妇一起关在冷宫!”
御书房房门被阖上,带着肃杀的秋风拂过,她后背一阵阵生出寒意。
昭华看向这深宫。
周围宫人都垂首恭立。
夏内监偷偷看她一眼,轻声劝道:“殿下,圣上已宣了谢相商议国事,你快走吧。”
昭华知他一番好意。
对了!
那个男人!
她脑中,倏然浮现出梦中场景。
“好,本宫这就走。”
不让她去简后,那她就用自己的法子去办。
既然能入,就一定会出。
她就不信等不到谢文济!
可是,夜色渐渐西沉,她站在玄武门,看着空荡荡的回廊。
这是谢文济出宫必经之道。
可直到宫门缓缓关上,再没看到人出来。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她转身就走,可倏然回头撞上一个胸膛,随即一个手臂将她扯进怀中。
等她看清楚来人,她猛然将他推开:“谢北修,你做什么?”
“朝朝,裴玄不在这里,你不用故意冷淡我。”谢北修面色温柔,“况且,我有个消息,你听了定然会很高兴。”
“我今日在宫中受到这般折辱,还有什么好高兴的?”
宫中向来没有秘密,不出半日,她被淮帝厌弃的消息,很快就能传遍大街小巷。
“你想见简后,你想要救出她,我都有法子。”他伸出手,说不出的温柔,“我阿父现在被人监视,所以只能让我前来。但前提是,你要信我。”
白净的手,款款深情的面庞,真挚情浓的语气,如果不是她亲耳听到他的野心,她还真信了。
一个连亲生父亲都想杀的人,哪有什么心肝?
“如果拿不出东西,就不要说这些废话。” 她静静看着他。
“想要进宫,也不是非要走宫门。”他清白的面容上,浮起若有若无的冷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找我阿父不就为这件事?”
昭华心中剧震。
谢文济果真有法子入宫。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你。只要你愿意成为谢家妇,我阿父自会为你救出皇后。”他的一袭白衫被风吹起,在这逐渐黑沉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可他的甜言蜜语,就如同这风,昨日还是暖意融融,今日就是寒瑟肃杀。
她是不会信的。
与虎谋皮,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可是嫁过人的。”仰头对上那双满是算计的眸子,昭华轻笑,“这你也不在乎?”
“你原本应该嫁的人就是我。”似是被刺激,他的呼吸瞬间急促,一双清瘦的手腕扬在她面前,“朝朝,现在能帮你的人只有我!只有我!简后被关在冷宫,裴玄远在林州,宫中处处都是眼线,今日你又失了淮帝的疼爱,不要说入宫,就是在京城你都是一个笑话。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昭华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才是真的谢北修。
势力而又急功近利,步步都是筹算。
“帮我,还是逼我?”昭华后退几步,竟带着几分笑,“我这人天生反骨,你越不让我做,我偏要做给你看!”
原已胜券在握的谢北修诧异抬眸。
眼前的昭华,眉眼间已再没了曾经的青涩,只有冷静和果断。
“还有,骗人前,能不能做点准备?”昭华轻笑,“骗我嫁给你,然后再和谢文济交换条件,你在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还真有些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