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杜郎君摔伤,昭华公主摆驾回京的消息很快传遍新州大街小巷。
都说红颜祸水,今日见识到,原来小白脸祸害起人来,也很厉害。
身为前夫的裴玄,这几日遭受到各种或明或暗的同情。
“不跟着回去?”慕容璟走进他的书房,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晃悠来晃悠去,“你再不回去,我皇姐可真跟那小白脸跑了!”
裴玄眼皮都没抬,低头写着:“现在杜虎、朱如德都死了,林州匪患已形不成气候,这几个人你务必放在好的位置,将来我有大用处。”
慕容璟接过,看到那几个名字,眼眸瞬间睁大。
他刚想什么,似是想到什么,直接扔回桌上:“我堂堂一个皇子,又不是你的侍卫,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现在只能是我的侍卫。”裴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伸手拔了他嘴里的狗尾巴草,“还是你想回京完婚?听说谢家、崔家那两个女娘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京城,慕容璟“哀嚎”叫了起来,抓住裴玄的胳膊:“裴玄,女人都是老虎啊,你能不能帮帮我解了这婚约?”
“我可帮不了。”裴玄伸手将他的爪子拿开,目光瞥向门口,“这不,又来一只。”
慕容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阿璟捏着衣裙角,满脸通红站在门口,很是局促。
他刚想拒了,就看到楚玖玖从后探出个脑袋。
她朝他促狭一笑,一把拽着阿瑾手臂,走到慕容璟面前。
“你快说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楚玖玖一身红衣,头上戴着乱七八糟的金簪,晃的人眼睛都疼。
可慕容璟一看到她,瞬间就没了气。
想到楚玖玖那粗如铁链的神经,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懂他心思。
他蓦然心中一动,满脸温柔问阿瑾:“你在路上可要照顾好昭华,她可是我最看重的皇姐。”
阿瑾耳根尖都是红的,第一次听到他这般和言细语,眼眸都是亮的:“放心,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会保护好公主的。”
“那就麻烦了。”慕容璟继续施展他的美男计。
“不麻烦的,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愿王爷能顺心如意,阿瑾就心满意足了。”
楚玖玖站在边上,觉得慕容璟这般说话,还像个人。
可看到阿瑾那亮晶晶的眼眸,慕容璟满脸的温柔,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她很快按下心里的涟漪,伸手搂着阿瑾:“哎呀,你放心,我定会护好你的心上人,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楚玖玖,你想的可真远。”
慕容璟忍不住出言刺她。
“那是自然。”楚玖玖晃了晃脑袋,伸出三个手指,“说不定还要喝三回!”
说着,一把拉着阿瑾就跑出去。
慕容璟几乎气的牙痒痒,可看到她蹦跳中,那一荡一荡的裙角,却突然笑了。
他就喜欢这样没心没肺的。
“明日启程回林州,一年,只需要再等一年。”身后传来裴玄清冷嗓音。
他的声音似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慕容璟不觉抬头。
……
翌日。
昭华回京,新州百姓夹道欢送。
猎猎秋风中,她身后已有五百随行,精锐都已乔装为随从。
“昭华,此一去你可想好了归途?”崔仲儒捏着三根胡须,说的意味深长。
“老师,我刚来新州时,必须靠父王的御林军随行,而现在,我已完全不用依靠他人施舍。”
“御林军拿走也罢,裴玄离去也罢,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我自己是否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话音清冷,她举目四望,山川都已染上秋霜。
她转眸看向崔仲儒:“老师,此去经年,我定不忘你的嘱托,只要我一日是大雍的公主,就不会做对不起大雍的事。”
“你们啊,一个比一个倔!”崔仲儒长叹。
裴玄大清早带着慕容璟已先行离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时辰不早了,尽早启程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我已老了,留着也没有用,给你防身。”
昭华一看。
是一枚玉佩,雕刻着奇怪的图形,她放入怀中,再三叮嘱崔氏保重身体后,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行了半日,已离开新州地界。
“公主,前面有个茶寮,也让大家休息休息。”房去疾前来回禀。
昭华颔首,下了轿辇。
她环顾四周,见都有人把守,茶寮虽已荒废,但幸而还留有炉灶。
碧螺正在烧水,圆团正在分发干粮。
她刚想落座,杜慎言已抢先一步,擦了木凳。
“裴玄不在这儿,不必如此。”昭华轻笑。
光亮中,她面容白皙透亮,似带着光,让人挪不开眼睛。
可这话,却如同秋日突如起来的冷风,将夏日所有的旖旎一扫而空。
杜慎言一滞,但随即笑了:“裴大人在不在,我都会这般。”
昭华倏然抬眸。
这是杜慎言第一次这般直接。
秋风更大了,刮得茶寮顶哗啦啦作响。
“公主小心!”
突然,一道惊呼厉喊声从后传来。
就看到一只花斑猛虎从山中一跃而下,直冲着昭华扑来,身上裹挟着浓重的腥味,令人作呕。
这怎么会有猛虎?
杜慎言将她推向一侧,捂着渗出血的手臂跑向它身后。
而此时房去疾已拉弓射出一箭。
那猛虎吃痛,可这箭却没射入皮肉。
它刚调转头想反扑,却突然掉转头,一步步朝昭华走去。
昭华从未见过这等猛兽,尤其这一只体格巨大,凶悍异常,她手心都是冷汗。
周围都是呼号声,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只看到那一双绿汪汪的眼睛,还有那血盆大口。
恐惧如同藤蔓缠绕在她心口,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死于虎口。
“抓住那个穿红衣衫的女人!她就是昭华公主!”
山上传来山匪叫声,山匪举着刀从山上直冲下来。
“快!带着公主先走!”房去疾砍杀一个山匪,抬脚又踹翻一人,可后背却被划了一条大口子。
杜慎言、范传正挡在昭华身前,面色都很不好。
他们几人躲在茶寮后,可山上的山匪如同潮水汹涌,也不知后面还有多少。
“公主,他们要抓的人是你!只要抓住你,我们都安全了!”阿瑾突然开口。
昭华一怔。
阿瑾脸色冰冷,因为害怕唇色隐隐发白,死死咬着唇。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戏码没想到现在就上演了。
“阿瑾,你胡说什么?”杜慎言握着刀的手却在抖。
“如果让我出来能让他们放手,我……”
昭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头上的金簪就被拔走,手上的镯子也被阿瑾抢走。
“混账东西!你……”范传正一把捏住阿瑾的手腕,可却被她挣脱。
“公主得罪了。”
昭华身上那件淡粉牡丹外衫被脱下,就在众人诧异中,阿瑾跑了出去。
“公主快走!”范传正盯着那背影,将昭华推上马,狠狠拍着马屁股,“快!去最近的官道!”
马儿嘶鸣,带着她飞驰而出。
风中,她头风散乱,回眸只看到两个文弱书生拿刀砍向山匪。
她死死咬着唇,口中弥漫着血腥味。
她拔下金簪,用力插入马屁股。
马儿吃痛,朝官道飞奔而去。
风割在脸上,冰冷的。
“砰”的一声,她撞上一人,差点被弹出去,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是你?”
嗓音温润,似是前世的孽缘,纠缠不清。
没想到,在她最凄惨的时候,她又见到了谢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