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得到裴志远的消息,可也要顾忌些。”崔仲儒朝昭华看了一眼,说的意味深长。
昭华只能装死,从他眼神中倒是看出了几分红颜祸水的味道。
可她着实有些冤。
“接下来,你准备如何?你这般行径,圣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崔仲儒气得闭了眼,随即扬了扬手,“算了算了,圣上已准了老夫的回乡折子,你们再怎么折腾老夫也都管不着了。”
昭华知他们有话要说,借口收拾厢房出了门。
她心里想着裴志远还没有下落,又想到淮帝的冷血,心口被压得闷闷的,就连差点撞上人都没有察觉。
“公主!”
杜慎言喊了他一声。
昭华抬眼,就看到他捧着一叠书卷,紧张的朝里张望:“你会跟着崔大人回京吗?”
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看他总觉得笼罩着一层雾,此时神情紧张,甚至还带着点青涩。
昭华知他不愿意这么快回京,没想到他想的和她一样,她轻笑着说道:“我还不回去。”
杜慎言紧紧搂着怀中的书卷,“这是审讯的情况,我已整理清楚,公主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我想单独……”
说到这里,他眼角垂落,耳根上竟染上点粉红。
昭华一怔,但随即却笑了。
杜慎言是个好看的儿郎,有时候性子还有点像裴玄,别人主动相邀,他没有当场打人脸面的爱好。
“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
他眼眸一亮,快步走在前面引路。
可还没走几步,他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膝盖磕碰到地上,白色的衣袍堆在地上,像是落了一地的梨花。
“既是伤了,我扶你进去!”
看着半空中飞来的小石子,昭华皱眉,只觉有些不对劲。
但她并没多留心,将杜慎言搀扶起身。
“扑!”的一声。
杜慎言腿肚子一弯,又摔在地上。
她脚下一顿,唇边有些冷意,但语气却格外温和:“杜郎君,我扶你到偏厅休息。”
杜慎言刚想拒绝,却看到昭华朝他眨了眨眼。
“公主,我的脚走不动了,真的好痛。”他身子微侧,似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昭华身上,从外看格外亲密。
“你身子本来就弱,可要小心些。”昭华回得异常温柔。
等搀扶进偏厅,昭华的眸光最终落在了窗外的一抹阴影上。
她缓缓蹲下身子,扬声说道:“杜郎君,你快给我看看你的伤!”
杜慎言配合着回道:“公主,伤口污秽,恐污了您的眼,哎呦呦,您怎么亲自动手了,这可怎么使得?”
屋内的举动,落在了窗外一人的眼中。
裴玄眸光冰冷,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子冲到天灵盖。
他闭上眼。
倏然想到那日在温泉场景,当时的她,也如此时这般心疼的吧?
他转身欲走,路是他选的,他回不了头。可蓦然回身,猛地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门板在巨大的力道下轰然倒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侧厅里,两个人端坐着,隔着两丈远。
“裴大人,你跑这里来练拳脚了?”昭华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裴玄半晌才收回脚,原想转身就走,可不甘心昭华和杜慎言这对孤男寡女,终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是这门太不结实,明日赔你一扇就是。”
“那可要找更厚实的木材,比裴大人的脸皮还要厚的那种。”昭华晲了一眼地上的红木门框,淡淡开腔。
裴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原蹲在院中的疯汉看到昭华身上衣衫,突然站起身冲向她。
他目光呆滞,似带着灼热,死死盯着她胸口。
听到动静的侍卫赶来,架着他就要往外拖。
“慢着。”
昭华的心猛地一跳,从怀中掏出绣帕,轻声说道:“你可认识这个?”
疯汉咧嘴笑着,伸出手想抓绣帕,口中呢喃:“云……云……”
刚拉扯中,他衣衫被扯开,他身上那件破衫被扯开,里面绣着什么。
“这针脚是景氏的……”
她瞳孔一缩,心猛然跳得厉害,难道这个疯汉就是裴志远?
窗外的光投入窗棂,照在那人脸上,隐约可见当年容貌。
“杜郎君,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白?”她眸光看向杜慎言。
“哎呀,我的腿,是不是断了?突然好痛!”杜慎言揉着大腿叫唤的厉害。
裴玄简直没眼看。
刚才他用石子打的是膝盖弯,他揉大腿做什么?
演戏都不敬业,他还能做什么?
侍卫很快就请来郎中。
郎中带了一箱子跌打伤药,却被拽着去看疯汉,顿时一包气。
他扒开眼皮刚想看,没想裴志远张嘴就咬他手指,被人按住后方才老实。
那郎中甩着差点被咬成胡萝卜的手指,没好气的开口:“疯成这样,老夫可没法子治。想要他好,除非华佗在世。”
“就问你,能不能治?”裴玄负手而立,面笼寒霜。
“这……可以配药试试。”那郎中被这一眼刀吓得一哆嗦,颌下小胡须也跟着抖了抖。
“这已经是新州最好的郎中了。”杜慎言见人被带下去配药。
昭华看向疯疯癫癫的裴志远,手中绢帕倏然被捏紧。
“我答应过,定会找到他。”在杜慎言面前,她向来没有隐瞒,“当年昌平一战,他是唯一的见证人。”
“难道你想为裴家翻案?”杜慎言苍白的面容上划过惊诧,轻声说道,“当年这案子可是皇上裁定,皇上又怎么会……”
说到这里,他又压低音量,“公主,我知你想笼络朝臣,可此事风险太大,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我是为了当年的玄铁军,当年铮铮铁汉蒙上叛国恶名,如果是你,你可会甘心?”昭华阖上眼眸。
在她梦中,太子暴政,房去疾带兵攻入京城。兵甲精锐,各个以一当十,其中将领都是原玄铁军的旧部。
“可你好不容易才从京城出来,现在回去,单就新州的事皇上就不会放过你!”杜慎言皱起双眉,“回京不是上上之选。”
“谁说我要大摇大摆的回去?”
清秀的面颊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目光瞥向院内那些新面孔:“太多的人盼着我死在新州,我岂会让他们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