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如德有一瞬间的屏息,突然跪在地上:“裴大人,银子我给!你先将火折子放下,求你了,祖宗?”
他终于知道,裴玄人屠这名号是怎么来的。
这拼起命来,就真是个不要命的。
“还不放人?”
没人应答。
裴玄淡淡一笑,手指轻弹。
就看到火星子朝着对面飞了过去。
“轰!”的一声。
火星子点燃大殿帷幕,一路飞速上蹿,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众山匪都毛骨悚然。
“快!快送公主出去!”
“不不!抬出去!”
场面一时大乱,众山匪都往外跑。
只有裴玄站在那儿,眉眼清冽,气定神闲的又掏出一个火折子。
“祖宗!祖宗!银子我给,公主我送,你还想怎么样?”朱如德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看着那煞神挡在门口。
“先送出去。”裴玄淡淡的开口,清隽的面容上缓缓升起一抹笑。
他平日都是冰冷不近人情,可此时的笑却更人毛骨悚然。
“万一我们放了她,你又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杜虎问。
“不会。”裴玄瞥向昭华,但只是短短的一瞬,又挪开目光。
可就是这一瞥,竟让昭华看到他眼眸中一瞬的躲闪。
“还不走?”见杜虎松了她的捆绑,见她还站着,裴玄目光落在她发青的手腕上,面色已是不善。
昭华站着没动。
以往不知道他的挣扎。可现在她知道,裴玄能活着离开京城,有多么不容易。
眼看他已挣脱牢笼,现在却来救她。
“怎么感动了?”裴玄见她站着,似是嘲讽,“想以身相许?”
看到昭华走的飞快,他唇边终是弯了弯。
……
昭华回到州衙,将云朝寺里的人逐一审查。
而那些人的家眷听到消息,竟似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蜂拥到州衙。
“堂堂公主,竟然绑架我的夫君,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悍妇“啪”的一声拍在书案上。
“就是,我的儿子也被带了进来,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命!”要给老妇拿着帕子,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如果再不放人,我们就都冲进去!”一个老汉举着锄头,可上面没一点黄泥。
杜慎言几人忙着应对,拦了这个劝着这个。
一时间,原本素静的州衙成了菜市场。
就差问青菜几个铜板了。
眼看鸡毛掸子差点飞到她脸上,她忍了再忍,终是忍无可忍,看向旁去疾:“给我收拾!”
放去疾得了令,拉开架势,犹如猛虎下山。
那群闹事的人均是一怵,后面的楚玖玖已撑着长案飞身过来,一把扭住为首的老妇,反剪着手就往外拖。
那老妇嚎得如同猪叫,但无人敢上前拉扯。
慕容璟双手环抱,看得一脸陶醉。
反倒是边上的阿瑾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最后垂下了眼眸。
昭华见人被制服,她拍了拍手,喝道:“将人都给我带出来!”
一个个当堂审问,总不敢有人再说什么了。
那些人一个个被带出来,犹如窜在绳上的蚂蚱。
正当昭华摊开卷轴要逐一审问时,就听到门外锣鼓声。
一衙役匆忙跑来:“公主殿下,崔仲儒崔大人到了!”
昭华一惊,起身就往外迎:“老师怎么来了?”
随即朝慕容璟使了个眼色,楚玖玖一把拽着他就躲去后院。
她平素最怕的就是这恩师。
刚走出门,就看到烈日当空,秋老虎格外厉害。
崔仲儒脸色黑沉,骑在马上,边上是一顶小轿。
轿子落了地,崔仲儒下马,正想掀开轿帘。
昭华三步并作两步,抢在前面掀开轿帘,甜甜叫了一声:“师娘,我想死你了。”
崔氏从里面钻出来,见如花儿一般的女娘,看着格外欢喜:“在这儿过得可好?”
“能不好吗?差点没将新州捅个窟窿。那个裴玄也是,差点防火烧了云朝寺,平日里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昭华不敢反驳,只一路搀扶着崔氏。
遣散众人,进入书房。就在门被掩上的那一瞬间,她挂上一副伤心的神色,几乎是扑倒在崔氏的怀中:“师娘,新州的人想杀我!”
崔氏一脸心疼搂着她:“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到你头上!”
她盯在崔仲儒面上:“老崔,这治安都查成这样了!你这次来了可是要好好管管!看把我们昭华吓得!”
崔仲儒呵斥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没好气的开口:“你想处置朱如德自己就能动手。”
“这不是等老师来,我好光明正大下手吗?”昭华嘿嘿笑了两声,“况且,他也不知道昌平之战的事。”
“你还是少打听,对你没好处。”崔仲儒沉下脸,“你查裴志远就是触了你父王的逆鳞,还不知道收手?”
“如果我收手,父王就能再像从前一般哄哄我,然后一脚将我踢到东辽和亲?”
崔仲儒看着她。
短短几个月,她似沉稳许多,但却让他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崔大人,救命啊!救命!”
屋外传来一妇人凄厉叫喊声。
崔仲儒走出去,这妇人被人拦着,却是满头珠钗,滚圆身板,很是彪悍。
“我家老爷就是再贪赃枉法,也要经审讯才能定罪,怎么能被随便处死?”
“什么?”崔仲儒大惊,正要唤人,就看到他身边的人走上前。
“老爷,等我去大牢的时候,朱大人已经被砍了脑袋!”
那妇人“嗷”的一声,晕厥了过去。
“是裴玄干的?”崔仲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恩师!您找我?”裴玄已站在门口,飘飞的衣袍角,染上血红。
崔仲儒眯了眯眼。
出手狠辣,冷血功利,原在京城还有所顾忌,到了新州犹如猛虎归山,干干脆脆的就下手,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不要说他,就是普通人,都会觉得他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
他的这番做派,一旦传回京城,就是大逆不道,谁会帮他说话?
裴玄走得又稳又快,眨眼就到了他面前。
裹挟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
“你还亲自动手了?”崔仲儒气得捻了捻胡须,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你连这片刻都等不及了?”
“恩师,朱如德想杀我,我自然也能杀他,这本就是因果,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