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那魁梧汉子脸色一红,转身就走。
破云愣了愣,但随即拉着碧螺的手就往外走。
“他们走什么?”昭华指着他们离去背影,突然跳脚,“诶,破云怎么还抓碧螺的手,当着我的面占便宜,裴玄你管不管?”
“是你自己胡说。”裴玄无奈摇头,揉了揉眉心。
下属内心戏太多,怎么破。
昭华细细回想一遍,隐约也察觉破云的内心。
面颊上顿时发烫,看着外面气得直跺脚:“破云,你给我回来!我和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
见她耳尖都染上嫩粉,又气又恼,就像被气极的小兔儿,他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今晚想和本督一起做何事?”
“你……”昭华仰头喝光,回头看他。
破天荒,竟看到他唇边微微上扬,向来黑沉幽深的眼眸中,莹莹点点,还有一抹取笑。
“不许笑。”
裴玄抚了抚鼻尖,答得干脆:“好。”
昭华被他这声应答闹得没了脾气,背着身却不搭理她。
过了半晌,却没动静。
她忍不住回眸。
就看到他神色安详,右手捏着紫砂壶,将黄色的茶汤倒入碧绿色盈透的青釉杯中。光亮透过,他整个人似透着光。
清风拂过,黑发飘飞,恍若谪仙。
“在打什么主意?”
昭华见他目光,慌忙间竟躲闪不及,扬起脖颈说道:“裴玄,我想开一间书院。”
“书院?”裴玄微微扬眉,“你想收拢更多的人?”
“太子谋逆一事事涉皇室隐秘,父王母后暂时不会动太子,但我们和他之间已结下死仇。”
想到太子的阴狠,心思渐渐沉落,她看向裴玄:“现在大雍有四大书院,但都为世家所垄断,各府权贵子弟入学只为结识,不学无术走马斗鸡,但我的书院,只有真有才学之人才能入学。”
“需要钱?”裴玄指尖抚过杯沿,微微粗糙的触感。
“我有。”
“需要人?”
“我有。”
“那……”
“只需裴督主坐镇。”
“本督的出场费可不低。”
“付得起。”
她眯着眼,眼中璀璨,恍若跌落湖心的星光,让人挪不开眼。
神态狡黠,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
裴老夫人的丧事被崔氏办的风风光光,过了头七,摘下白幡,昭华就杀上门。
噼里啪啦算一通账,将崔氏贪得油水算的门儿清。
不仅让她全部吐出来,还将之前的账连本带利都算个清楚。
崔氏还想争辩,被裴志道几个耳光打得再不吭声。
裴志道是见识过她的厉害,每日都有一老嬷蒙着黑纱去玄府送锦盒,他想想就觉得恶心。
“好了,账算清了,每房的用度会定时拨付,但丑话说在前面,谁敢贪公中银子,就做好去锦衣卫走一遭的准备。”昭华一推算盘,揉着发酸的脖颈,站起身看向裴青,“四弟,我马上会开书院,你可愿帮我筹谋一二?”
“开书院?我们永寿定能帮上忙。”
裴青还未开口,崔氏抢先开口,“之前在那书院,我们永寿可认识不少朋友,像什么刺史家三公子,中郎将家小舅子,个顶个的青年才俊。”
“大嫂,我的书院可不招庸才。”
崔氏面色一滞,但想到这块大肥肉,心中痒痒,不顾裴志道的拉扯,强挤出笑说道:“都是一家人,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三弟妹,你说是吗?”
昭华知她小心思,眸光落在她精明算计的脸上,捏着下巴佯装思索:“话是这么说,可入我书院是要经过考核的。”
“那现在就考。我们永寿别的不说,文能封相拜候,武能上阵杀敌,那是文武全才。”崔氏一把扯过昏昏欲睡的裴永寿,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裴永寿正在和周公梦游,猛然被铁砂掌拍醒,瞪着一双眼很是迷茫。
昭华看着他,唇边慢慢抿起点笑。
“既然这样,先从最简单的考。”
纤手一扬,指向院中的防火缸,眼眸眯了眯,“将那缸挪进来就算合格。”
“这么重?”崔氏傻眼。
“那算了。”
“搬!搬!”眼见她要走,崔氏没了犹豫,拽着裴永寿就到院中。
“娘,你发什么疯?我才不要去她那破书院。”裴永寿甩开她的手,昨晚包了个花魁,弄了一宿。
“你傻啊。”崔氏狠狠戳着他额头,“她开的书院,去的不都是什么郡主、县主之类的,你只要哄一个上手,还怕将来没好日子过?”
裴永寿搓了搓手指头,想到娇妻美妾,看着比他还高的大缸,咬着牙应了。
烈日下。
昭华坐在躺椅上,碧螺在帮忙扇扇子,口中吃着葡萄,穿堂风吹得很是舒坦。
裴永寿憋得面红脖子粗,费了吃奶的力气,终是将缸举起来。
崔氏在旁,拼命扇着风,满脸心疼。
昭华冷笑。
这是才刚开始,那有的心疼了。
看着裴永寿颤抖不停的腿,豆大的汗珠往脖子里滚,她吐了葡萄皮:“既然是盛水的,怎么能没有水?”
凤眼微眯,纤手一扬:“去,倒桶水!”
裴府家仆有个机灵的,看阿瑾跟着昭华吃香喝辣,也想抱个大腿。
他麻溜的拎着一桶水,垫着脚朝里冲下。
裴永寿被压得腰身一矮,小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砖上。
那声音又脆又响,在这一瞬,昭华都觉得,他膝盖骨要跪碎了。
“就这么点,就不行了?”昭华啧啧叹口气,“说好的文武全才呢?”
“儿啊,用力啊。”崔氏在旁鼓劲,“站起来,娘给你一百两银子,再给你买两个妾室。”
裴永寿眼睛一亮,强撑着站起身,后背濡湿一大片,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
“再加。”
又一桶加进去。
裴永寿脖颈间青筋横爆,腿肚子抖得厉害,就如同秋后的蚂蚱怎么都蹦哒不起来。
“进来啊!”昭华催促,一脸不耐烦,“这般磨蹭,是去开凿大运河了吗?”
裴永寿只觉这句话很是耳熟,低头正想从哪里听过。
他一个不留神,脖颈一歪。
整个缸的重量压下来,他慌忙躲,可缸下沿划过他脖颈,被拉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血道子。
“公主,这般丑脸还敢再您面前晃悠,我看他根本就是看不上您的书院。看奴婢不抽烂她的衰脸!”圆团性子直率,骂人更是厉害。
崔氏一张脸臊得通红,却也不敢朝圆团瞪。
不要说人,就是狗,都是美的。
“本宫困了。”看裴永寿终是挪前几步,看着地上一团团水渍,昭华打了个哈欠。
裴永寿一看急了,强撑一口气,踉跄走几步。
“哎呀。”
裴永寿被她的这声惊叫,吓得手臂一松,那缸重重压下来,所有重量砸在他胸口。
他再也受不住,被缸砸得呕出一大口血,可还强撑着,脸憋得紫红。
“公主,你叫什么?”崔氏语带不善。
“刚才看到一只蚂蚁,好可怕。”昭华捏着帕子,很是委屈,“崔氏,我每个月都拨付这么多银子,这个家你总要收拾干净!那些蟑螂臭虫之类的,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崔氏被呕得几乎要吐血。
这一通指桑骂槐的,可她偏生不能回嘴。
昭华朝圆团使了个眼神。
“混账!公主时间金贵,再不拿出点本事来,就休怪公主不讲情面了。”
说着,她微微弯腰,看向昭华:“公主,待会再让他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吧?”
咣当一声。
水缸一歪,瓷缸碎了一地。
里面的水全部兜头浇下来,浇了个透心凉,衣衫全沾在身上,头上滴着水,像是被卡住喉咙的水鸭子。
裴永寿挣扎着要爬起来。
可地上都是水,他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整个人跌入碎瓷片中。
等他抬起头,嘴皮被割出好几道口子,瞬间高肿起来。
那张脸上也被割出一道道血痕,有一道深入见骨,汩汩冒着鲜血。
爬起时因跌倒,手臂划出好几道口子,皮肉都翻出来了。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崔氏彻底慌了,张着双手就去扶。
可地上原本湿滑,她走得又急,整个人就往后仰。
身边的嬷嬷想拉她,却拉了了空。
就看到一道红色身影跌进瓷片堆里。
崔氏一屁股坐在瓷片上,半晌都没动。
她脸色惨白的像见了鬼,屁股下渐渐红濡。
这位置,戳得还巧!
“嘶!”昭华转过头,听着就疼。
当初他们怎么折磨裴玄,今日她会加倍还回来。
她站起身,圆团搀扶着她。
“公主,需要裴青做什么?”
一身青衫,长身玉立,同裴玄阴鸷相比,裴青更为柔和,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书生的儒雅。
昭华扬了扬手,见人都后退,她轻声开口:“四弟,你能帮我找几个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