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瞬间瞪大双眸,清隽面庞上有些羞涩。
“想什么呢?”昭华晲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几个人,你帮我留意着,先不要惊动。”
裴青展开。
洒金翠鸟纸上,一行清秀楷书。
上面写着三个人名字。
“公主为何找我?”裴青合上纸,放入怀中。
“当初裴府被围,还未谢四郎带着碧螺去找救兵。况且要不是你的帮忙,我怎么会那么快就查到王阿大背后的人?”
“我能做的有限,三嫂不嫌我帮不上忙就好。”裴青清隽面庞上,慢慢带了点笑。
“你,”昭华回眸,看着一团奴仆蜂拥着去拉崔氏,闹哄哄的如同苍蝇,她眉梢眼角都笼上寒霜,“可比他们好多了。”
背后射来一道憎恨目光。
不用回头,也知是裴志道。
她停住脚步,似突然想到什么,蓦然转身,对上那道恼恨目光,淡淡开口,“大哥,有件事忘和你说了。几日前,裴雪打造金簪,想要诬陷本宫私通外男。她人虽被抓进去了,可昨儿听说被夫家保出来。我知你最疼爱这个妹子,可现在的裴家可经不起一点风浪,你……”
裴志道后背一凛。
眼前浮现出裴老夫人被关在铁笼中的惨状,还有那飞起的那片血肉。
他忙应道:“她既已嫁出去,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她若上门,我定让人打断她的腿。”
“那,辛苦大哥。”
目送她袅袅身影,裴志道拍着腿直叹气。
好好的,招惹这尊神。
“快去找大夫啊……”听着撕心裂肺惨叫的崔氏,状如死狗瘫倒在地的大儿,他颓废瘫在椅子上,碰到后背的伤口,他“嘶”的跳起来。
裴府家奴见他,就像一只张大嘴双眼凸出的癞蛤蟆,都憋着笑却不敢。
昭华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
转身看去,是裴青。
“三嫂,你想找这几人,要不要和三哥说下?”
“他?”
“也许并不想知道。”
看着裴青清澈的目光,她抚了抚鬓角弯腰上轿。
回到玄府,她就径直回房。
每次去裴府,她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此时更是浑身汗腻腻的。
推开门,她一叠声唤着碧螺去打水。
随手脱去轻纱挂在屏风上,刚想去茶桌,一转身,瞬间呆住了。
他怎么在?
裴玄只穿了白色亵衣,面前摆着一瓶瓷瓶,后背染着一大团的殷红。
她蓦然想起,他昨日才受了五十军棍。
裴玄也没想到她突然回府,想要遮掩已是来不及,见她脸上张大嘴,一双晶亮的眸子扑闪扑闪,他缓缓开口:“去玄府了?”
昭华强压住心口跳动,轻嗯了一声。
眼角瞥到床上的团扇,她忙抓在手里,挡着脸说道:“要不你先把衣服穿起来?”
“还未上药。”
他清冷眸光落在她莹亮的手指上,修长而白皙,握着团扇柄,还有些发抖。
他心口嗤笑,原来是个纸老虎。
气氛尴尬的,微妙的。
她想到裴青的话,鬼使神差的开口:“我想招几个男学生,你可会介意?”
“有谢北修?”捏着瓷瓶的手指蓦然收紧。
“你想什么?”昭华气得放下团扇,正好看到劲瘦修长的脊背。
“腾”的一声,她的脸似被烧着。
她又忙拿着团扇遮挡,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后背青紫交加,看着格外骇人,她也不知自己在害羞什么。
裴玄似没看到她的局促,随手拿着一楠木盒推到她面前:“这金簪落在樊楼隔层,现完璧归赵。”
打开楠木盒,完好无损。
她拿着发簪在手指尖转了两圈,开口:“你拿去修了?”
裴玄没想到她这般聪慧,原不想说,但既然问了,也没打算瞒着:“簪头当时被烧毁。”
昭华点头。
依裴玄的为人,如是好的,他绝不会将发簪多留身边一日。
她将发簪放回楠木盒,余光瞥见他手抬的费力,忍不住开口:“我帮你去喊破云。”
“他去乱葬岗了。”见她面带惑色,心知也瞒不住她,继而说道,“裴宛若逃了。”
昭华见他抬手,后背伤口就开始渗血。
想到刚才他还了金簪,心中不愿欠他人情,问得小心翼翼:“要不我帮你上药?”
见他抬眸,慌又解释,“你别误会,纯属路见不平。”
“多谢公主见义勇为。”
说话间,瓷瓶已推到她面前。
昭华素白的手指沾了药膏落在他后背。
指尖温热,可药膏却冰凉。
裴玄脊背一凛,整个后背绷紧,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弦。
“弄疼了?”
昭华缩了缩手。
“无妨。”
裴玄眸中晦暗,似隐忍着,尽量让自己嗓音一如既往清冷,“继续。”
昭华略一迟疑,再沾了点药膏。
只不过这次她下手更轻柔,甚至还轻轻吹了吹。
她的呼吸如羽毛,轻轻吹拂在他后背,似吹在他心尖上。痒痒的,柔柔的,像春日碧波荡漾下的垂柳,晃在心湖上。
他蓦然收紧手指。
她自诩见识过锦衣卫八十一种酷刑,但没想到,今日竟晃了心神。
可身后的小女娘丝毫未曾察觉,还将药膏抹在掌心,整个手掌贴在他后背。
温热的触感,酥酥麻麻的,让他一瞬间,轻哼一声,满足而舒服。
“怎么了?弄伤了?”
昭华抬着手,连忙低头去看,“好像出更多血了,你从哪里弄来的这药膏,管不管用啊?”
她靠得很近,气息打在他后背上,温热的,却带着少女的馨香,钻入他心口,他整个脊背都僵住了。
“够了。”他忙推开她的手,突然站起身。
昭华弯着腰看他后背,没想到他突然翻脸,鼻尖撞上他的肩甲,一时间痛得他泪花飙出。
听到后面动静,裴玄转身,就看到她捂着鼻子,眼睫都沾上晶亮,想是撞得很疼。
千年难得,他黑沉脸色上终皲裂,语气缓和几分:“你不问我,是不是故意放走裴宛若的?”
“有什么好问的!你想放就放,想抓就抓!”
昭华受够他的喜怒无常,转身就要走。
碧螺正好进入,看到她鼻尖通红,忍不住追问:“公主,你鼻子怎么了?”
“被狗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