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殿内。
简后一直在照顾淮帝。
太医诊断,因淮帝突受刺激呕出胸口毒血,反倒清了体内残毒,只不过暂时昏迷,不宜挪动,故而暂时歇在宣华殿内。
听到太医这话,慕容煊的脸色,一时变得很丰富。
“启禀殿下,有人攻城!”
殿外响起叫嚷声,随之而来是纷至沓来脚步声。
“御林军都是吃干饭的吗?你们几个去看看!”慕容煊喝道。
屋内的侍卫跑去。
过了半晌,就看侍卫满脸血污,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外面攻势凶猛!马上就要攻入宣华殿了!”
“什么?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慕容煊坐不住,指着另外一队,“你们去!死守住宣华殿!”
“皇后。”良久没说话的裴玄缓缓站起身,眸中沉静,“外面似要下雨了。”
“是啊,山雨欲来。”简后眼皮都没抬,轻轻擦着淮帝脸上血污,柔情似水,“裴大人想松松筋骨,本宫不拦着,只要不惊了陛下。”
慕容煊嗤笑:“死到临头还矫情,还松筋骨,孤看……”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手肘一阵剧痛,裴玄的手已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摔在地上。
他被砸得晕头转向,拔出腿上藏着的匕首,朝裴玄袭来。
裴玄躲开寒光,抬脚就踢到他脚伤处,趁他痛得龇牙咧嘴时,裴玄已抢走他的匕首。
“太子,我劝你不要乱动。不然这匕首会穿过你的腹部,搅碎你的五脏六腑。”
匕首抵在慕容煊腰肢间,而只是轻轻的旋动,慕容煊就痛得脸上发白。
他嗓音低沉,那双黑沉幽冷的眼眸中,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藏着汹涌的怒火。
“母后,救我!救我!裴玄要造反!”
慕容煊张口向简后求饶。
也就在这时,他抬起手肘朝裴玄太阳穴处击去,眼眸阴狠,动作十分凶狠。
他料定裴玄不敢对他动手,对裴玄是下了死手。
“噗”的一声,就听到刀刃刺入皮肉声。
慕容煊只觉腹中一阵剧痛,五脏六腑似被一双手搅动,低头一看,腹部都是血。
而伤口处,裴玄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握着匕首,用力向里又推了推,又旋转了一圈。
“裴玄,你混……”
他还没说完,裴玄的手已捂住他的嘴。
“吵!皇上要休息。”
他的手冰冷,似从冰窖里出来,就连说话的气息,都带着冰。
慕容煊瞬间瞪大眼睛,似一条濒临死亡的鱼,连呼吸都觉困难。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已被摔在地上,脸上是冰冷的匕首。
裴玄那双手握着匕首,刀刃一道道擦在他脸上。
刀刃翻滚,割破他的脸皮,一道道的细细的伤口,细碎的,却如同万千只蚂蚁在啃噬。
“裴玄,你放过孤!孤许你大将军的位置,不!给你封侯!”
“再说一句,就割了你舌头。”
而至始至终,简后连眼皮都没抬。
外面传来纷至沓来脚步声,人声汹涌。
“母后,御林军叛变,已悉数被儿臣擒获。”
“太子亲卫已全部伏诛,火也全部扑灭。”
慕容璟大踏步进入,浑身都是血,直接跨过慕容煊脸上。
慕容煊躲闪不及,差点被踩个正着。
“这几年在军中没白历练。”简后终抬起头,脸上带了点笑,“女眷呢?”
“被关着的女眷都被楚家那丫头救出来了。”
“你们……你们早就算好了?”眼见布局被打得稀碎,慕容煊捂着腹部,疼的更厉害了。
“太子,人最怕的就是孤芳自赏。”
“就你这几个人,还想造反?”
“你是太单纯,还是被马踢坏脑子了?”
说话间,就听到脚步声。
裴玄抬头,就看到昭华挟着秦嫣然进来,脖颈间是一把匕首。
她手上都是鲜血,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灰扑扑的,可眼皮红肿,似是痛哭过。
他眼眸瞬间深了几分,手下愈发用力。
慕容煊“敖”的叫出声。
昭华被骇了一跳,低头一看这怪物。
看半天才看出是慕容煊,她将秦嫣然推到他身边,唇边带着讥讽:“给你夫妻恩爱的机会!”
“皇姐,你身上怎么比我血还多?你干什么去了?”慕容璟倒抽口冷气。
“没事,你别大惊小怪。”想起景氏,昭华眼眶一红,抬脚狠狠踹了秦嫣然几脚。
“昭华,你看我在宫门口抓住了谁?”楚玖玖一脸兴奋,飘飞的发在黑夜中扬起,像拎小鸡般拎来一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裴宛若慌乱摇着手,神色涣散,显然被吓得不清。
看到昭华,她似看到救星,一把抱住她的腿:“昭华,她是自己死的,不是我杀的!她说我们都是她的骨血,都是她的女儿,她的话,你不能不听啊!”
裴玄心口似是一松,原来她身上是景氏的血。
可随即想到景氏,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唇色上。
“要不是你,她何至于死?”
“她养你十年,而你却只想让她死!”
“你配提她的名字吗?”
想起自己的生母,昭华心中的恨意似冬日凌冽的寒风,铺天盖地之间将所有理智侵吞。
她一脚将裴宛若踹翻,抬起手肘,用肘部砸在她后背上。
就如同当初她打景氏一般。
一下又一下。
可每落一下,她眼泪就愈发汹涌。
“阿华,阿华,你不要太难过……”
就连楚玖玖都察觉她不对。
伸手想来拉昭华,却被她一把推开。
“想要让她生不如死,有的是法子,又何必伤了自己!”
裴玄快步走来,抓住她的手腕,看到她微微皱起的双眉,倏然又松开。
他身上清冷的气息缠绕在她身边,淡淡的,一句话却似点醒了她。
“我想杀了她,可我又不能杀她。”
自知道自己可能是景氏之女后,昭华心底唯愿能见到生母。
可谁能想到,初见就是死别。
璀璨皎洁眼眸中此时汹涌都是伤痛,眼泪如珠串,大颗大颗的往下砸,似带了烫人的温度。
有一瞬间,裴玄似被狠狠灼烧。
心口似弥漫出一股伤痛,若有似无,缠绕上来。
她向来冷静,即使在宫中被指认身份作假,也能体面退让,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控。
“皇后娘娘,请将裴宛若交给我。”
过了半晌,她擦去眼泪,掀起裙摆跪向简后。
“本宫已少了个女儿,难道你还想我再失去一个?”
简后刹那站起身,快行几步将她扶起,眸中泪光闪动,“你要舍了母后?”
“皇宫十六载,岁岁欢愉,昭华不敢忘!”
“那有何须计较?”
“可我……”
“本宫说你是,你就是,谁敢妄议?”
简后素来温柔宽宏,深谙深宫之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绝不容情。
“至于她……”
她眸光落在裴宛若脸上,见她双手颤抖,说不出的厌恶,“交由你处置。但裴氏……”
话音一转,温润眼眸中顿现杀气。
“女儿定不负母后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