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煊双眸阴冷。
侍卫利剑出鞘,刀光剑影。
都是慕容煊的人。
周遭女眷纷纷惊叫着后退,乱成一团。
局势如同久绷的丝线,只要随手轻轻一拨,就会崩断。
“裴玄,此事你无关。”
裴玄的眸色又深又重,凝视着她,深邃的眉眼间神色晦暗,有种她看不明的东西。
她微微向他摇头,她知道裴玄为人,虽经常吵架,但绝不会见死不救。
但此时局势还未明朗,慕容煊并没有亮出所有底牌。
她抬起眼眸,对上令她恐惧的面庞:“慕容煊,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刺激父皇致使他昏迷,你以为这样就能登上龙椅?”
“你为抓住景氏,不惜残杀整个青城山,你配当皇帝吗?”
“孤配不配,会让你知道!”
慕容煊刚想上前,秦嫣然却快几步,扬起手在她脸上连扇几个耳光:“裴昭华,这巴掌,是还你的!”
昭华脸上火辣辣的疼。
秦嫣然尖锐的指甲划破她的脸,血从面颊上流下。
她双手被扭得疼痛,神色狼狈,但她心静下来。
慕容璟不见了。
太医匆忙赶来,为淮帝施针。
淮帝脸色渐趋平稳,昭华微松了口气。
“母后,你就好好照顾父皇,其他事不用你管。”
慕容煊厌恶挥了挥手。
简后脸色沉静,似所有心思都在淮帝身上。
昭华被扭送离开宣华殿殿门口时,简后抬头看了眼她,微不可察。
偏殿内,晦暗阴沉。
地上一层灰,很久都没人打扫。
“咣当”一声,门口被栓上铜锁。
她被推搡到地上,手臂被擦伤,麻辣辣的疼。
同她一同绑来的,还有景氏。
“没事吧?”
一块绢子捂上她伤口。
淡色的兰花,细密的针脚,似曾相识。
“我每年生辰,都会收到一身衣裙。都是清雅的颜色,在袖口都绣着一朵兰花。我总不知是谁送的,现在知道了。”
她的嗓音,比她自己想象得更沉静。
“我也只能给你这个。”
她的嗓音淡淡,笑了笑,神情宁静。
屋外清风拂过,只听竹叶沙沙作响。
“昭华,我别无所求,只想让你远离裴家。”
瘦弱苍白的手握住她的手,蓦然收紧,是那么的重。
她蓦然抬头。
“不!我既已嫁给裴玄,裴家的事我管定了!”
她从不在乎裴家,她要的是裴镇留在军中的势力。
“可你怎么对付得了……”
景氏身子在颤,清浅面容上难掩惧色。
此时门被打开。
光亮中,裴宛若缓缓走入。
她双眼猩红,一双眼死死盯在她们面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像发了疯般抓住景氏衣领,扬起手连扇几个巴掌。
景氏竟没还手。
任由她发泄。
“你够了!”昭华一把推开她,“她毕竟养育你十年,你就是这般对她的?”
“养育十年?我宁可不要!”
裴宛若步步后退,脸上迷茫却又偏执,“我明明可以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就是你,就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用世间最恶毒的话,咒骂这个照顾她十年的娘。
“宛若,一切都是娘的错!只要你别伤害昭华!”景氏抱着裴宛若,双眼都是恳求。
“她是公主,你就喜欢她,是不是?”手肘用力打着景氏,发出沉闷的撞击,可景氏始终抱着她。
“裴宛若,你疯了!她是你娘!”看到景氏唇角流出的血,心口的疼痛清晰传来。
“什么娘?我不认!”裴宛若拿着匕首指着她,“如果她真心疼我,她就应该将我送到皇宫!”
“你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都是我的!”
景氏趴在地上,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满脸都是泪。
裴宛若突然看向昭华,似是痴狂,自言自语道:“如果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是的,我就是昭华公主,对不对?”
一道寒光闪过。
是匕首。
挥动间,径直朝她刺来,又急又快。
景氏一把推开裴宛若。
可裴宛若就如同疯了一般,被推倒后,转身又朝景氏刺去。
昭华一脚踢中她的手腕,可匕首还是割破景氏的手臂。
看着景氏指缝间流出的腥红。
昭华怒气翻滚,她抢过匕首,踢中裴宛若的小腿,趁她摔倒时,朝她后背刺去。
“都给我住手!”
景氏温和细柔的嗓音,都带着颤抖。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都是我的骨血!”
“如果一定要有人赎罪偿命,就拿我的!”
景氏拔下头上木簪,寒光一闪,刺向她的喉间。
鲜血汩汩流出,滚烫。
见多波云诡谲的争斗,从没一个人这般了断。
“不!不是我杀的!不是!”裴宛若整个人被吓住,面色惨白,踉跄着后退,随即朝门外狂奔套取。
“你……你……”昭华喉咙口似被一团棉花塞住,她的手颤抖厉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不知如何叫她,更不敢去碰她。
景氏躺在地上,她反而笑了,苍白的唇因鲜血而愈显惨白。
“我的存在……是累赘……”她说得断断续续,可没说出一个字,她喉咙口的血就涌得更厉害。
“你不要说话,我去……我去找太医……”
她拿帕子捂住她的喉咙,可越捂血越多。
雪白的帕子被血浸透,清雅的兰花却带着血红。
她刚想起身,却被景氏一边抓住。
她的手干瘦,死死抓着她,似挣扎着要起身。
昭华忙扶起她。
“你的……阿父……”她说的愈发艰难,似每一个字都耗尽她所有力气。
“活……”
她的话没有说完,紧抓着她的手,倏然一松。
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似被一柄利剑狠狠刺穿胸口,昭华只觉呼吸都是疼的。
这个温柔似水的女人,用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她清冷一生。
她不愿屈从裴府,所以她宁愿被绑到青城山。
她不想被人利用,所以她选择自我了断。
有股滚烫滑落,是难言的苦。
“裴昭华杀害景氏,论罪当诛!”
一个飘飞的裙裾停在门口。
是太子妃秦嫣然。
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景氏,她嫌弃的捂住口鼻,匆忙挥着帕子:“押到太子那儿去!”
倏然间,昭华想起那个梦境。
慕容煊压在她身上……自此她沦为他人玩物……
她缓缓站起身,唇边带上一点点笑,看向秦嫣然:“太子有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你想骗我?”秦嫣然抿嘴一笑,得意间头上金簪闪耀着光,“你以为我傻?”
而就在这一瞬,昭华手中的匕首已横在她脖颈间。
“你不是傻,而是蠢!”
刚才,她藏起了裴宛若的匕首。
“裴昭华,你逃不掉的!这里是皇宫!”秦嫣然气急败坏,却动都不敢动。
“谁说我要逃?”
她手上都是景氏的鲜血,黏腻的,还带着温度。
“带我去见太子!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