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在昌平街头,两个小混混被人扒光了屁股,扔在了大路上,惹得街坊四邻笑了半天。
在哄闹声中,一顶软轿悄无声息的经过,正是从马场回来的昭华。
裴青和裴玄都先回了府,因此并没有引起他人察觉。
午时,昭华敲开了裴青的房门。
过了半晌,小厮吉祥走了出来:“殿下,裴特使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
“这样啊,那让他好好歇着。”看着紧闭的房门,昭华有些惋惜。
她今日特意约了看百戏。
等送走昭华,吉祥回了屋,就看到裴青正在写着什么。
“大人,您分明好好的,为什么不和殿下一同出去?您不知道,旁人看您和殿下走得亲近,再不敢小瞧我们了。”
裴青垂眸,放下手中的狼毫,将写好的食谱递给吉祥:“送给碧螺姑娘。”
吉祥低头一看,顿时不乐意了:“都是京城几大酒楼的招牌菜,都是您好不容易求来的。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了人?”
“哪有那么多话?”裴青轻声催着,“记得,不要被人看到。”
“在京城都没这般小心。到了这里,就让我偷偷摸摸的……”吉祥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走了。
裴青无奈摇了摇头。
看到这几道京城菜肴,她的胃口应会好点了。
能陪他一日,已经够了。
这是他给自己设的期限。
要多了,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门口此时响起了敲门声,他起身开门,淡淡开口:“谢小姐果真准时。”
“裴特使有心相邀,我不敢不听啊。”谢清露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龅牙。
“谢小姐当初差点指婚十三皇子,容貌虽不倾城,但也算清秀,现在又何必装丑?”裴青屈指,不紧不慢的敲着桌面,“你的相貌,阿兄或许不记得,但我却记得。”
“裴四郎何必拆穿我?我就是一个小女娘,孤苦无依的,你还不许我为自己多想一点?”谢清露回得大大咧咧。
“可以。但是,”清冷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眸中没有半分温度,“但如若你敢伤害殿下,我会告诉你的阿兄。”
“谢北修的手腕你是知道的,出京前想必他也有所叮嘱,如若你擅动,他可不会像谢相那般,心慈手软。”
“裴特使,说的什么胡话,难不成是昨晚没睡好?”谢清露脸色都没变,摊了摊手表示很无奈,“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女娘,手无缚鸡之力,我怎么敢伤害殿下,你可别吓我啊。”
“话已至此,谢小姐好自为之。”裴青举起茶盏。
“什么吗?一个个都不将话说清楚,难怪阿兄让我离他远点……”谢清露耸了耸肩膀,状似没听懂般嘟囔着离开。
可出门的一瞬间,刚才傻兮兮的脸,顿时都是精明的算计。
谢北修在她出京前,也叮嘱她,不许动慕容昭华。
现在又来一个裴青。
“公主殿下,臣女这就来找你。”她冷声扔下这句话,随即又换上一副傻大姐的样子,蹦蹦跳跳去往昭华住所。
可她到了门口,才知道昭华出了府。
原本昭华想带裴青一起看百戏,顺便偷偷送几件冬衣给简柔。
但裴青有事,她就一个人偷偷溜出了门。
“今年这天冷的格外的早,这日子又难熬了。”
“是啊,才刚到十一月份,昨晚还落了冰珠子,我刚种下去的苗都冻死了。”
走在街上,听到百姓的话,昭华心口微动。
她转头就去了米铺。
范传正此时正在盘点账目,见她孤身一人,放下算盘忙上前追问:“殿下,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嗯。”昭华应了一声,心思却没放在这上面,眉头微微皱起,“今年冬天这么早就冷了,只怕会冷的厉害。昌平林州都有粮仓尚有补给。但东辽向来以游牧为生,今年冬天是难熬了。”
没有粮食的东辽人唯一会做的,就是抢。
范传正的脸色倏然就变了:“属下这就通知新州做好戒备。”
“新州紧近东辽边境,所以新州为首要防备之地。除此之外,周边几个州都要做好应对准备。”昭华眸色沉了下来,凑近些,轻声说道,“昌平鱼龙混杂,保不准有人想浑水摸鱼,让玄铁军借操练之机,定时巡城。”
“属下这就去安排。”
“慢着。”她眼眸一动,又说道,“你去寻几个空粮仓。”
范传正一怔。
这昌平的米粮只够百姓日常用度,哪还需要空粮仓?
但想到昭华往日行事,他点头应了,脚下却没动。
“有话就说。”见他欲言又止,昭华放下翻看的账册。
“咳咳,那我就说了,你不要动怒。”范传正只将她拉到后门,四下查看无人后,这才说道,“前些日子你让我盯着的先生现在已经搬进张记绣铺的住所。”
说完这话,已是溜之大吉。
昭华脑中迅速想起谢文济那张脸,抬脚就往外走。
可没走几步,就停住了脚步。
她一去,恐怕所有人都会知道简柔的下落。
“老不羞的,真不要脸。”眼前浮现出谢文修被一众女人拥在中间的场景,气得她在米铺中来回走,“我得想个法子将人带出来,再套上麻袋狠狠打一顿。”
而此时应享着艳福的谢文修,却忙着将几个大缸里的水灌满。
他原本是书生,入仕后一帆风顺,从未做过这些体力活。
临近寒冬,他后背却已湿透,被风一吹,身子就如同像坠入了冰窟窿,冷的厉害。
但他没吭声,默默拎起另一个水桶,灌入水缸中。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简柔从窗户中看着他,半晌才开口。
“有什么不好的?”芸娘说得理所当然,“他房子被烧了,走投无路才求到了绣铺。要不是平日里他经常送个枇杷膏什么的,掌柜的才不会租给他,三两银子一个月,真是便宜他了。”
简柔抿了抿唇。
三两银子,都够在外面租赁一个独院了,却还要挤在这里。
只不过,好好的住着,他的房子怎么会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