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见温守仁转眼间变了态度,不再有包庇温容池的意思,刚刚心里的气也散了,小声念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爷那根筋搭错了,突然心血来潮宠上二丫头了。”
大夫人挥挥手,叫刚刚聚在一起的下人们都散去了。
到了厅前,温守仁一口气喝了三碗热茶,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一众人等都干坐着,等着他说话,心里又好奇又着急。唯独温容池不在场。
大夫人示意下人:“快去!再给老爷温一壶茶。”
温守仁歇了够气,挥手示意伺候的下人们都出去,又亲自把门窗都关上了这才开口,“出事了。”
一句话,让屋里的所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咱家得罪人了。有人在朝上弹劾咱家,说咱家家教不严,当朝天子最重礼义孝廉,说是京城里的摘星司已经派人过来了,叫我好好预备着回话。”
“摘星司?!”
温梓年一脸震惊。
“大哥,怎么了?”温夏蝉不明所以。
“那可是抄家的官署!”
“抄家?!”
刚烧的热茶盏子不知被谁碰到了地上,陶瓷破碎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
大夫人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老爷,我听说,摘星司是奉皇帝之命,专抄官员之家,所到之处,全是惨案,严重的,会直接杀人。可是真的?”
“是真的。”温守仁表情严肃,也是愁容密布,又开始薅他的胡子和头发。
“不过,这次应该不是抄家,只是过来查问,一般的朝廷抄家是不会让我们听到风声的。如今风声透露出来了,说明官家还是给了咱家机会。这段日子,把大门闭紧了,谁也不许随便出门,免得招惹是非。”
“那……我夏蝉的婚事怎么办?就到日子了呀!”大夫人多年保养,竟然突然之间脸上多了愁意,显得人憔悴了不少。
温守仁听了此事,长叹一声,“那也无法了,给宋家送封信,先延后吧。”
“可是……可是……”大夫人眼眶已经红了,连字句都说不清楚,温守仁到底和她是多年夫妻,知道她担忧什么,“若是宋家因为这件事,不愿受牵连不愿完婚,那也无法。”
大夫人彻底是哭了出来,低着头用袖帕擦着,低声哭了一会儿,又转头搂住一旁的温夏蝉,“我的孩儿命苦,都怕夜长梦多,到底还是出了事,怎么想办个喜事就这么难,老天无眼!是偏和我女儿过不去!”
温梓年看着母亲如此着急,上前安抚。
独剩温毓瑶一人,坐在席位上,她看着大夫人为大姐着急上火,母女互相抱着,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悲伤,真是舐犊情深的一副场景,奈何她这辈子是没有了。
“母亲。”温毓瑶轻声道,“母亲先别急。情况或许没那么危机,当前不如先搞清楚,为何咱家突然入了官家的眼,是谁参的折子,这消息又是从哪传来?”
“若是能知道消息的来源,便能知道想搞温家的人是谁,只要抓住了对方的把柄,咱家便可反击。”
温毓瑶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大夫人,她当即也不哭了,身子也直了起来,“对啊,咱总不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吧!”
大夫人当即抓住坐在她旁边的主君,“老爷,你快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明白!”
温守仁一时间没适应大夫人的转变,“哦哦哦。”连连应承了几声开始回忆,“说是津洲的巡抚使特地一级一级呈上去的。说咱们家大姐不懂团结姐妹,二姐没有教养,被说的最严重的便是三妹,都说三妹公然当众殴打怀远候世子,藐视皇恩,蔑视皇权。其实本来这件事官家已经知道了,并没有想要追究,可是不知怎么的,官家又突然要严肃处理此事。”
大夫人又急起来,“这件事怎么能怪毓瑶呢?都是李诚节想要对夏蝉不利,我只觉得毓瑶替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温守仁大呼,“哎呀!你觉得有什么用?现在要官家觉得。本来怀远候都不计较,官家自然不会去计较,不然就是显得他小心眼。可是被上了折子性质就不一样了,若是旁人觉得三妹藐视了皇家,却还安然无恙,那是不是意味着,人人都可以挑衅皇家,那天家的威严何在?”
“那你什么意思?是要把毓瑶推出去吗?”大夫人直言道,语气中带着愤闷,虽然温毓瑶不是她亲生的,可是温毓瑶护着了温夏蝉的名声,大夫人多多少少是不愿牺牲她的,更何况刚才,温守仁冲动之下打了她,还是温毓瑶替她解了围,虽说大夫人能看透温毓瑶那些怀柔手段,可只要没用到她自己身上,就无所谓。大夫人陷入了纠结和沉默,真的要为了温家把温毓瑶推给皇帝随意处置吗?
温守仁的沉默让大夫人的心一沉再沉,竟有一股穿透骨头的寒意从身体内部散发开来,她的枕边人,真的如此心狠吗?温守仁是向来不管孩子们的,可温毓瑶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啊!若是有一天,事情临到夏蝉头上,他会不会也如此绝情?
温毓瑶听明白了,她的父亲已经开始权衡利弊,想要舍弃她了。她垂下眸,盯着盖住自己双脚的裙边发呆,她的大脑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做,又像是在放空什么都没想。
温梓年上前一步,对着温守仁拱了拱手,“父亲,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既然是津洲的巡抚使参的,那不妨问一下宋家,或许知道是谁指使的?”
温守仁突然暴怒起来,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温毓瑶的面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都是你!非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出头冒尖,你知不知道整个登州、甚至京城里都在议论,你可知他们都是怎么说的?都说我温守仁有个好女儿,打骂皇戚怎么能足够,这么威风怎么不往敌人面前使,不如送去做将军吧!真是胡闹!”
“你……你……”大夫人的身体发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温梓年面色也不好,“父亲,当日的情形,三妹也是不得已,若不如此,我们温家姐妹的名声便要毁了,她也是为了温家。”
温守仁冷嗤一声,“为了温家?那今日她可会再为了温家一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