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沈挽意有一万个不情愿,也还是不敢忤逆顾时晏的意思。
她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交还给了林清也,回自己工位的路上顺腿踢了林清也的桌子一脚。
踢完了还不解气,把自己的包包摔在桌上,从里面掏出笔记本电脑,拉着脸往桌上一扔。
沈挽意对顾时晏有点上下级关系以外的心思,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有人看准时机打趣了一句——
“挽意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顾律师有什么情况一样……”
果然沈挽意轻咳一声,原本的张牙舞爪在听到这句话以后收敛了一点。
她矜持道:“哎呀也没有啦,就是我跟时晏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彼此都很关心对方,我也很担心他出什么事……”
“是嘛,怪不得,看你平时的穿着打扮就跟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法律民工不一样。”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沈挽意被人拍马屁拍得怒气消散了一点,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工位,又看看别人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大发慈悲道,“你工作很多吗?要不我来帮你写一点材料?”
“不用不用……”那人赶紧推辞。
开玩笑,漂亮话说说是可以,但是谁敢真的叫这个大小姐写东西?
就连律所里的一两个主任都得跟这个大小姐套套近乎,万一自己负责的案子在大小姐手上出了什么纰漏,到最后背锅的不还是自己?
而且……
一堆人默默腹诽——
很怀疑这个大小姐究竟会不会写这种文书材料啊……
沈挽意也只是客套客套,正好这些人不给她安排任务她也乐得轻松。
注意力就全放在了林清也身上。
听林清也温声细语地跟顾时晏说话:“嗯,没有啊。”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吗?”
“我也没有,来律所之前我都是学校和住的地方两点一线的……”
“那我要不以后天天去看着他吧……”
林清也不知听到了什么,整个人紧张起来。
沈挽意抱着自己的咖啡杯,嘴角有似有若无的冷笑。
接下来小半天的时间里,林清也几乎都在走神,脑子反复在思索“顾时晏因为大假被司法局谈话”和“魏南风可能真的是被害的”这两件事。
以至于同事啧啧称奇,说没见过她这个工作狂居然还有这样走神的时候。
晚上回到家,一开门,糯米糍在门口打圈,见林清也换鞋干脆腿一软,往地上一躺,等林清也来摸它。
可惜林清也今天没有这个闲心,意思一下抓了两下它的脑壳就去了书房,弄得糯米糍甩着小脑袋,不知道在心里怎么腹诽这个没有眼力见的两脚兽。
书房里,顾时晏正在打印新出台的司法解释,整个房间里都是纸张经过高温后产生的木香。
“回来了?”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林清也点点头,算是回应了那句“回来了”。
“你今天……”林清也犹豫了一下,“去见客户了?”
“……这话问的……”顾时晏仰头笑了两声,“肯定是得到什么风声了吧?我是骗你好还是不骗你好?”
“……”
“行吧,去了警察局一趟,又去了司法局一趟。”顾时晏老实交代,补充了一句,“没什么大事,他们夸我还来不及,你说谁不想有我这么个护犊子的上司?”
林清也小声:“没个正形……”
顾时晏但笑不语。
打印机咔咔地往外吐着纸,顾时晏拿出来订好了,交给林清也一份,“好了林律师,只要专业选的好,天天工作像高考,您的学习资料,请查收。”
林清也:“……”
“出来吃饭,”顾时晏先她一步出了书房,“吃完饭把药换了。”
这两天都是顾时晏帮她换的药,伤口长成什么样子,林清也到现在都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这一年,那些祛疤的东西可是没少用。
换药的时候的顾时晏有种私下里少有的沉着稳重,一点点撕下最外层的保护,再用消过毒的镊子一点点揭下黏在伤口上的纱布。
“疼不疼?”顾时晏也不是非要她一个回答,自顾自地吹了吹伤口。
滚烫的气息经过寒冬,到了伤口上是微凉的。
林清也摇摇头。
还没摇两下被顾时晏摁住了。
“别动。”
林清也看不见自己伤口的狰狞,但顾时晏能看见。
黑漆漆的线蜈蚣一样爬在林清也的额角,那一块的头发也被剃掉了一点,因为打过麻药的缘故,那一块的皮肤看着都比周围的皮肤看着显得迟滞。
顾时晏看着看着嘴角的笑容就凝固了,薄唇抿起,浑身的气压低得要命。
“干嘛?”林清也逗他,“这么严肃?”
顾时晏拍了一下她扒拉自己的手,低斥:“别乱动,刚消过毒。”
“哦……”
“要不这几天你就别上班了,”顾时晏说,“在家待着,等好了以后再去。”
“我不……”
“我又不扣你工资。”
“那也不行,”林清也哼哼,“所里是有制度的,一个两个都破例,以后还管不管得下去了?”
“……”
“再说了,我今天找到了可能有利于我们的证据,到了过两天钱律师去开庭,我还想去观摩一下呢。”
想到这个,林清也就兴冲冲地,体内的好战基因完全被激发出来,把自己想用反垄断法作为突破口的想法跟顾时晏交流了一下。
顾时晏给她贴上了最后一块纱布,只淡淡问了一句:“是个思路,但是怎么能证明对方公司居于垄断地位?”
“……”
林清也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确实,为了规避反垄断法,哪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居于垄断地位的企业,也不会对外宣称自己居于垄断地位。
那就需要别的数据来证明——
比如市场占比。
但是这个东西,别说他们这些外行人不懂,可能连工业行业领域内的人也不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