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从进了这个包厢的那一刻,眼睛就落在了坐在沙发正中的那人身上。
直到王经理说了那句“今儿是顾二爷的生辰”。
是了,今天是顾时晏三十岁生日,前几天顾时晏刚刚提醒过她,还问她要不要出席,而她让他不要再玩宛宛类卿的把戏。
从知道魏南风的病情恶化以后,她第二天去递了辞呈。
去的时间不长,所以律所里也还没有什么她自己的东西。
她递辞呈的时候张洁挽着她的手臂腻歪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把她送到电梯间,“也行,正衡毕竟是红圈所,工作强度太大了,也容易磨灭你对律师这一行的热情。”
“你离职以后找个一般的大所,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很快就能成为一名很优秀的律师了,到时候我去投奔你,还给你干前台。”
电梯到达她们这个楼层之前,张洁抱了抱她,“加油吧,林律师!”
林清也没说什么,没说自己或许永远也做不了律师了,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掸掉了眼角的水汽。
出了写字楼的大门就来到了这家会所,之后的几天她几乎用了所有的时间去打磨自己的脾气,学着低眉顺眼,背会所里各种从客人口袋里掏钱的话术。
今天是她第一次上岗,浓妆面具一样盖在她脸上,林清也以为自己做好了全部的武装,直到顾时晏的手指直直地点在她身上。
“你,过来倒酒。”
顾时晏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呦,想不到,二爷今天还有这个兴致?”陈州好奇地瞅了半张脸笼在阴影下的林清也一眼,却在那浓妆之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最后只能归结于顾时晏快要结婚了,所以趁着还没结婚的时候,好好享受还能肆意享受的时光。
“行,顾二爷今儿是寿星,这所有的妞儿您先挑,我们绝对不跟您争!”
“说得对!咱们今儿一定得让二爷玩尽兴了!”
几个人开酒的开酒,摇骰子的摇骰子,手不规矩地在几个女孩子身上摸了一把,摸了以后还是把人都推到顾时晏面前。
“你们领队的是谁?出来让爷瞅瞅?”
陈州撒开了,双臂一展靠进结实的沙发里,老神哉哉地翘着二郎腿。
乐乐抓住了这个机会,赶紧站出来,窈窕的身子柔弱无骨,坐下就往一看就地位最高的顾时晏怀里偎,“顾二爷,乐乐给您倒酒……”
大抵有的人生的就是媚骨天成。
陈州摸着下巴,目光将乐乐浑身上下舔舐了一遍,“哈哈,好,二爷看这个怎么样?二爷要是满意,其他几个咱们就分了!”
乐乐一听这话,更加卖力,纤纤玉指游走在顾时晏胸口,眼瞧着就要解开那几颗扣子,滑到衬衫里面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顾时晏是这群人里面的领军人物,光是那一枚胸针就是上百万的全球限量款,只要攀上了他,今晚不愁不能再创纪录,她的身价就有保障了。
“顾二爷,今儿是您的生辰,您说怎么玩……”乐乐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乐乐就陪您怎么玩……啊!”
“谁给你随意触碰爷的资格?”
顾时晏捏住了她的手腕,眼神清明,也丝毫不怜香惜玉。
乐乐一下白了脸,边倒抽着冷气边抽着自己的手臂,“二爷……”
“你,”顾时晏定定指住站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个身影,“要爷说第二遍?过来倒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再妄自猜测顾时晏的心理活动,整个包厢从热闹非凡到一片寂静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陈州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快步走到那个原地不动的身影跟前,呵斥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学的规矩?顾二爷叫你两遍了也不知道动一下?!”
“陈少不用这般动气,她没学过这里的规矩。你说是吧,”顾时晏顿了顿,一字一句磨碎在唇齿之间,“林清也?”
“林清也?!”
“我草?怎么是你?!”
“她怎么在这里?!”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几十道目光逡巡在顾时晏和林清也之间,惊疑不定。
“怎么?我怎么不知道林律师的学习能力这么差,几天的时间,来给客人倒酒都学不会吗?”
“律师?!”
“天哪,卿卿居然是律师?!”
“律师怎么会跟我们一样干这一行啊?”
四周窃窃私语一点不落地传到林清也耳朵里,揭开了她这几天以来的伪装。
顾时晏是故意的,他知道这个身份对于林清也的重要性,所以偏偏要在这种地方踩碎她所有的骄傲。
可她也知道,她得罪不起顾时晏。
于是她僵硬着从队伍里走出来,低着头,没有看四周投过来的异样的视线,直直走到顾时晏面前。
僵硬又生疏地拿起装了一整瓶红酒的醒酒器,准备往顾时晏的杯子里倒。
却听顾时晏冷淡一句,“跪下。”
林清也倒酒的动作顿住了,脊背和膝盖都好像冒着寒气。
顾时晏转动着拇指上的古旧扳指,眼也没抬,“爷说话从不说第二遍。”
林清也木木的,握着醒酒器的手有细微的颤抖。
却还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慢慢跪了下来。
醒酒器里倒出来的酒液在杯身中激荡,林清也面无表情地像个机械,将酒杯举过头顶,像奴仆恭敬地服侍自己的主人,“……二爷……您的酒。”
顾时晏没有接。
他交叠着双腿,倨傲地俯视着臣服在他脚边的林清也。
他让她跪下,让她倒酒,打碎她所有的自尊,要她对他俯首称臣,要她知道,得罪了他顾时晏,究竟是什么样的下场!
“把它喝了,”顾时晏俯下身,将那满满一杯酒送到林清也唇边,笑容诡谲,“你来这里上班,应该知道,该怎么陪客人喝酒喝得尽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