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玩笑地说，林清也清楚地看见负责人太阳穴的青筋跳了几下。
年过半百的李律师抬手遮了一下脸，不知道是不是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这个会议室的人都沉默了，除了委托人还在捂了嚎风地又拍桌子又拍胸脯，“果然你们就是有钱人的走狗，就看我们没钱所以就这么欺负我们这些小民百姓！”
他一口一个“为人民服务”，句句不离做人的操守，把会议室当成了他发挥的讲堂，就差把后面的屏幕打开让他放个洗涤人心的PPT。
最后负责人也是被他缠得没有办法，耐着性子解释：“那个公司和我们所里的任何一个律师都没有合作关系，所以不存在我们帮公司说话的情况，您是我们的委托人，我们肯定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站在我这边你们不帮我解决问题？”
“我们现在就在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法，刚才我们也跟你说过了……”
“你们说那么多，我现在能拿到钱吗？”
负责人：“这个是要等法院的判决结果出来我们才能知道的哈。”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屁话。”男人嗤笑，“拿不到钱我就投诉你们！”
“那你投诉林律师，就是因为这个？但是林律师跟你说的，和李律师跟你说的没有差别。”
委托人一下收了自己的张牙舞爪，指着林清也对负责人肯定道：“对，我就是要投诉她！”
“可是李律师也是这么跟您说的，”负责人扶额，“您对李律师……”
“李律师……”委托人瞄了李律师一眼，被比自己还大一些的前辈的眼神震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直勾勾地指着林清也，“李律师我不管，反正就是她没有给我解决问题，我就要投诉她！”
“但她只是个实习律师……”
“就因为是实习律师才要投诉她！”委托人理直气壮，“还只是实习律师的时候就不想着帮客户解决问题，只会把我的案子推给法院，这样的人还做什么律师？！”
“……”
“……”
“……”
几个负责人和李律师面面相觑，都没弄懂这人的思维逻辑是怎么运转的。
但这些显然都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人送走，不然会耽误后面客户的时间。
于是坐在最中间的负责人看向林清也，“那既然委托人坚持要投诉你，这次只能先给你记过了，鉴于你是实习律师，所以……”
“谁要投诉我的实习律师？”
一个冷冽的声音打断了负责人接下来的话，与此同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浑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寒气。
“顾律师？！”
“时晏？！”
还没等李律师和那几个负责人抽完冷气，顾时晏迈开长腿走进来，随手拉开林清也旁边的椅子坐下，一只手臂搁在桌面上，手指朝委托人的方向点了点，“就是你说，我的实习律师不能解决问题，不配做律师，要投诉她？”
顾时晏不笑的时候，一双凤目上扬且凌厉，乌黑的瞳仁似有利剑，要把对面的人洞穿。
是他长久在商场上叱咤，积累下来的游刃有余的威慑力。
那委托人当时就愣了愣。他说要来投诉的这一路，其他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享受着所有人的礼让，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关键是其他人看起来对这个年轻人还颇有忌惮。
但是到底自己年纪大些，委托人梗了梗脖子，“是！我花钱她不给我解决问题，我现在拿不到钱，她老是把我推给法院，我当然要投诉她！”
这下不止李律师，连负责人都捂了脸，过了几秒钟才把手放下来，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王先生，我们已经跟您解释过了，我们先帮您和公司确认了劳动关系，后续社保局自然会处理……”
“那公司现在就是不跟我们确认劳动关系啊！你看你们都拿不出解决方案来！只会踢皮球！”
“您……”
“没事，我来。”顾时晏施施然靠在椅背上，手臂伸直搭在桌边，五指均匀地敲打着桌面，“既然您对我们的解决方案不满意，那大概率您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解决方案了。您不妨说来听听，您想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顾时晏的这套反客为主倒是把委托人给弄愣了。
委托人原本瞪着顾时晏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左顾右盼了几秒求助地看向了旁边的负责人，但是负责人从顾时晏进来以后就低头开始看手机，完全不回应他的求助。
李律师更是，看似人还坐在座位上，实际手机上已经开始看下一个客户的材料了。
委托人囧了一会，气势不足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别问我，我既然花了钱来你们这里，你们就得给我解决问题，不然我就去司法局投诉你们！”
别的不说，去司法局投诉，对律所的影响还是有的。
几个人不得不把手机放下，打起精神来应对。
只有顾时晏还是悠然的，“其实我大概明白您的想法，但是在此之前，先纠正您一个观点，您的案件是法律援助案件，您没有花一分钱，费用是国家财政补贴的，且根本没有到我们律所最低的服务费标准。”
“而您的案件之所以到了我们手里，也只不过是因为律所每年都有固定的法律援助案件的比例，司法局把您分到我们手里了而已。”
顾时晏的话说得很客气了，按照不客气的说法，如果不是司法局强行分过来的任务，这种听不懂话的委托人，正衡根本不会选择提供服务。
但已经委婉了的说法显然也戳到了委托人的肺管子，被顾时晏这样看起来就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驳了面子的中年人原本黝黑的脸庞都泛起一丝酡红。
尴尬了几秒以后委托人嚷嚷起来，“你别管是谁给的钱，反正钱你们收了，你们就得给我把事情解决了！你们不是律师吗，你们先把钱给我，然后你们去找法院拿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