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转得说不突兀也不突兀,毕竟也还是在说今天的接见。
但要说突兀那可真是太突兀了。
沈挽意戳着菜叶子的手停下了,震惊之后有不敢置信的难过,眼眶里隐隐有了水光,“原来是这样,我说时晏你今天怎么愿意放下工作来跟我吃饭,原来是为了跟我打听清也的事情……”
“没有。”顾时晏矢口否认,“只是你们两个既然是我的实习律师,去别的团队就代表我看人的眼光,所以不想让你们给我丢脸而已。”
“是吗?”沈挽意轻轻问了一句,像是在自嘲,“你放心,清也很得张律师的喜欢,中间还几次想要邀请清也来他的团队,甚至都不给我说话表现的机会。说不定清也去张律师的团队还要更如鱼得水一点。”
沈挽意说的无限委屈,好像张律师和林清也堵住了她的嘴,只字不提自己对客户的态度那叫一个横眉冷对千夫指。
顾时晏就算再不在意感情这回事,也能听出沈挽意语气中的不豫。
和沈挽意以及沈挽意背后的沈家闹僵,不是顾时晏想要看到的局面。于是顾时晏收回了自己想要接着往下问的想法,执起自己的高脚杯跟沈挽意旁边的高脚杯碰了碰。
酒杯相撞间发出铃叮的脆响,“是我问得太多了,好好吃饭,不说这些。”
沈挽意这才重新笑起来,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吃饭间沈挽意又说了些什么,归纳起来的大意就是想要和他一起工作,不想再和别的团队一起磨磋时间。
顾时晏听了一耳朵,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直到沈挽意没了别的话题,重新提起今天接见的赵梦。
“当时张律师在给她解答法律问题,清也还给她递了一张纸巾,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说话。”沈挽意说到兴头上,从小娇生惯养的骄纵又显露端倪,“她老公都进监狱了,以后就是有案底的。”
“都有案底了,她居然还要两年才真正想明白了要跟她老公离婚。先不说这样有案底了,以后她老公从牢里出来还能找到什么工作?整个人生都毁了,两个人以后要是在一起,肯定要靠这个女的支撑整个家庭。就说光是坐牢这一项,孩子以后考公考编参军都受影响。”
“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要打三份工,还两年债以后才能想明白。”沈挽意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真是傻到家了。这种情况她就应该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跟这个男的离婚,孩子生出来只上她一个人的户口,明哲保身才是最要紧的。”
“听张律师说上次她来的时候还不想离婚,这段时间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去变卖了替她老公还债了以后才想明白,觉得累了。”沈挽意想到赵梦哭晕了的眼妆,嘲弄地冷哼,“还哭,也不知道在哭什么,自己选的路有什么好哭的,笨死了。”
沈挽意说的是事实。
换位思考,顾时晏在给当事人提供法律意见的时候,所遵循的原则之一也是损失最小化和利益最大化。
可是……
顾时晏拿着叉子的手,手腕搁在桌边,久久没有再动一下。
面前雪白,用酱汁勾勒了一点图案的餐盘上交替出现了两个场景。
一个是出国深造,在机场头也没回去登机的沈挽意。
一个是半张脸血红的林清也。
是,当年他差点身陷牢狱的时候,沈挽意毅然决然的出走,或许也是这样的……
损失最小化。
利益最大化。
毕竟他一倒了,顾家也就岌岌可危。
这么一看,就只有林清也那个傻子,平时看着挺精明,对谁都冷冷淡淡,不肯投入真感情的模样,那时候却……
“时晏……”
细细的声音打断了顾时晏的思绪。
顾时晏抬起头,正撞上沈挽意眼底的紧张和尴尬。
想起往事的,显然不止顾时晏一个人。
沈挽意住了口,生怕自己多说多错。
这顿饭的后半程吃得格外沉默,中途沈挽意想把挽回一下尴尬的局面,把自己盘子里的一小块鹅肝切了一块想喂给顾时晏,被顾时晏避开脸,默默拒绝了。
气氛的沉闷到了顶峰。
“时晏……”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顾时晏起身去把单买了,中间没再给沈挽意一个眼神。
沈挽意拿着他的外套跟在他身后,小跑两步追上顾时晏,“时晏,当年的事情,我……”
“没事,”顾时晏看也不看地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回去吧,办公室还有事。”
“……好。”
沈挽意怎么能不知道顾时晏是在敷衍她,可是现在除了不惹顾时晏生气以外,沈挽意想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
这一顿饭的功夫,她才终于认识到,林清也在顾时晏心底的位置,或许比她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她得拿捏着顾时晏的秉性,或者至少,要抓到林清也的错漏。
否则顾时晏心中,只怕永远都要有林清也的位置。
沈挽意慢慢放下手臂,那上面还残留着顾时晏外套上的木香,现在只觉得空荡荡的。
眼瞧着顾时晏往餐厅门口走去,沈挽意只能跟上。
还没等侍者推开餐厅的大门送两人出去,顾时晏猛地在门口顿住了。
原本温馨的灯光打在顾时晏肩头,却隐约窜出来一丝丝白色的冷气,连门两边的侍者都被震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沈挽意进走两步来到门口,踮起脚从顾时晏肩头往外看。
是林清也。
准确地说,是林清也和另一个有点面熟的男生。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还罢了,更要命的是,林清也怀里抱着一大捧火红火红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