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是目送着顾时晏离开的。
临走之前顾时晏说了一句,“等我。”
林清也淡淡一笑,没应答。
顾时晏像是怕她不相信似的,“林清也,你等我两个月!”
他要做什么,他没说,林清也也没问。
顾时晏走出房间,走到走廊上,回身望着林清也,林清也狠了心,当着他的面把房间的门关上了。
发出一声巨响。
巨石砸进心湖。
林清也背靠着门,缓缓滑下来,坐在地上捂住了脸,过了很久有细细的水痕从指缝间漏出来,在手背上滑下粼粼的一道。
顾时晏想要不顾一切带她走的时候,林清也是心动的。
没有人面对着这样的顾时晏还能不心动。
可是她不能就这么跟他走。
肾上腺激素上升的时候,人什么时候都能做得出来。
可只要冷静了,开始权衡利弊了,就会知道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林清也不希望等他们老了,甚至都不用等他们老了,只要等顾时晏回过神来,看到他一手培植起来的帝国轰然倒塌的时候,说一句,“我当初要是没有那么冲动就好了。”
林清也想,她会被这句话杀死的。
所以她也不能现在杀掉那个雄心壮志的顾时晏。
更何况……
林清也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翻开了手机通话记录。
那个威胁要让她离开顾时晏的电话号码,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
林清也顺着那个号码拨回去,提示对方是空号。
那个人是谁,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躲开信息网的监察给她打那通电话,一切的谜底都像是笼在雾里。
林清也回忆着那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却又想不起来那个声音究竟在哪里听过。
“咚咚咚——您好,您的外卖。”
“来了。”
林清也抹了一把脸,站起来,额前凌乱的碎发遮住了她通红的眼睛。
她打开门,接过外卖道了一声谢。
回到房间,打开外卖的包装袋,一股重油重盐的味道冲了出来。
林清也将近三天没吃过东西,闻着这味,胃就开始一阵一阵地痉挛。
好不容易捱到清晨,林清也去楼下买了一碗小米粥,配着两个小笼包一点一点吃干净了,打了个车去医院。
魏南风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再过两个星期就能出院了,”纪云生看见林清也,还是没什么好气,“顾时晏找的那个骨髓适配度很高,基本上没有什么排异反应,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好,”林清也的脸还是惨白,但却有笑意,“纪医生,谢谢你。”
“别跟我来这套,”纪云生难得在林清也面前这么没有风度,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谢我,你就赶紧找顾时晏澄清网上的事,省得我天天看着生气。”
“那就别看。”
“你!”
“……”
“好、好,林清也,你现在的策略就是蒙起头来当鸵鸟是吗?!”
“……”
“林清也,你真是……”
纪云生狠狠地锤了几下手边的栏杆,瞪着林清也,眼中的火几乎要把她烧着了。
路过的人假装不经意地向他们这边投来目光,那样子似乎是在揣度这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医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易怒。
“纪医生,”林清也突然问,“您跟沈挽意,熟悉吗?”
“……为什么这么问?”
“您知不知道,沈挽意为了顾时晏,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清也缓缓抬起头,澄澈却冰凉的目光投在纪云生身上。
纪云生愣了一下,“你……沈挽意给你打电话了?”
医院的风,哪怕过了松林,也好像带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
纪云生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刚刚折下来的枯草梗子,屈起一条腿,手腕搭在那条腿的膝盖上,看似闲适洒脱地晃悠着。
“你知不知道,顾时晏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接近你?”
“……”
那模样是要给林清也讲一段故事。
林清也默不作声,在纪云生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默默听纪云生说起那段已经快要褪色的过往。
“因为你跟我女朋友很像。”
“女朋友?”林清也没忍住,“没听说纪医生有女朋友啊……”
“很早了,”纪云生仰头看着天上漂浮的云,似在云中看见了故人的影子,“她已经去世几年了。她也是A大毕业的,叫钟晴。”
“钟晴?!”
“你认识?”
“……之前听人说过,舞蹈学院的学姐。”
“是,按年纪,你的确是该叫她一声学姐。”
纪云生淡淡一笑,陷入那段往事中。
钟晴天生就是个跳舞的苗子。
这话不止一个老师说过。
她长手长脚,个头也高,往舞台上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是天生的台柱子。
纪云生是在一次慈善晚会上认识钟晴的,那天,还是大二新生的钟晴带着学校社团的同学来晚会上表演,纪云生一眼就锁定了这个女孩。
往后便是那些老套的故事,富家公子爱上了心怀梦想的姑娘,于是开始求爱。
刚开始的求爱其实闹了不少笑话,古板的医学生不懂得艺术生浪漫的思维和套路,两人的想法总是错位。
钟晴买了新的口红,涂了给纪云生看,问纪云生好不好看。
纪云生眯着一双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严肃地点评,“不好看,你是冷白皮,这个口红偏橘色,衬得人像是从土里刚挖出来。”
钟晴:“……”
钟晴带纪云生去看舞剧,舞剧谢幕,彩炮拉满后演员上台,亮相有几个腾空的动作,看得众人纷纷鼓掌喝彩,佩服演员老师的精湛技术。
纪云生观察着舞台上到处都是的塑料亮片,忧心忡忡,“这太危险了,刚刚我都看到那个演员踩到地上的亮片了,万一要是滑倒,可能就骨折了。”
钟晴:“……”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钟晴过生日,纪云生把钟晴带到自己的实验室,指着满架子的试剂,大手一挥——
“你看你想要哪个,你就拿走!”
对于纪云生来说,那是关系人类生老病死的一大步,是人类医学文明的阶梯。
死洁癖纪云生能把钟晴带进自己的实验室,还对钟晴说出这种话来,那就是把自己的身家宠辱都交到了钟晴手里。
但对于钟晴来说,那就是纪云生疯了。
谁家好人带女朋友来实验室过生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