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晏死死地盯着那张银行卡。
那是林清也转给他以后,他专门让人存起来的银行卡!
是他想着和林清也离婚以后,林清也还要带一个用药养着的病秧子,为了让林清也能够衣食无忧,硬要给她的银行卡!
他本以为是给她的保障,可怎么也没想到此刻成了林清也撒谎的催命符。
更没想到曾经说一点假话脖子都红了的林清也,今天能当着这么多媒体的面,编一个弥天大谎。
一个把她自己罗织进去,却能挽救他顾时晏和顾氏集团声誉的弥天大谎。
顾时晏浑身的血都凉了,死盯着那张卡的视线挪到林清也淡然的表情上,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眼前荒唐的一切。
他只能摇头,望着林清也,不住摇头,“不是的,林清也,你说实话……你别撒谎……”
“我没撒谎,”林清也说,“说实话,您是个大方的金主,一个亿买您和沈小姐接下来的安稳生活,对您来说应该还是值得的。”
林清也甚至把对顾时晏的称呼都换了,笑容客气而官方,“您放心,接下来我不会再出现了,做我们这一行的,还是有职业操守的。”
“林清也……”
不管顾时晏如何不知所措,人群中终究还是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那个好像真的是顾家专属的银行卡,那上面还有顾家的标志呢……”
摄像师各个调整了摄影机的焦距,铆足了劲儿对着那张银行卡上顾家专属的标识猛拍,无人在意此时的林清也和顾时晏脸上是什么表情。
就连记者也都心满意足,觉得这个月最劲爆的新闻已经有了,开始交头接耳——
“一个亿啊,怪不得这女人愿意铤而走险。”
“这么一想顾时晏和顾家也是怪可怜的,不知道从哪惹上这么一个瘟神,差点把顾家都给作没了。”
“不是说这女的之前是在会所上班的吗?果然是个浪荡的,看起来顾时晏应该也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接下来这女人还不知道要去祸害谁……”
“不过一个亿,顾时晏为了和沈挽意在一起,也是愿意下血本。”
“一个亿对顾家和顾时晏来说算什么,不就是洒洒水的事?一个亿能买来他和沈挽意的美满婚姻,那也是值了,顾家和沈家联合,还怕以后赚不到这一个亿?”
这么想的并不止这些八卦的记者。
那些报道雪片一样地飞进了全国的各个角落,只要是稍微关注一点财经新闻的,没有人不知道,顾时晏,堂堂顾氏集团总裁,正衡的首席律师,律所总部的执行主任,居然被一个叫做林清也的婊子下了药,还被拍视频威胁了,不得不跟她结婚。
对林清也的讨伐和对顾时晏的同情同步进行,顾氏集团的股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上涨。
林清也把自己扔在酒店的大床上,窗帘拉上,被子蒙过头,能闻到酒店的被罩上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手机隔三岔五地就响几声。
谁的电话都有。
顾时晏的。
谢扬的。
刘云归的。
许文的。
林清也一个也没接。
她把自己关起来三天了,闭着眼睛,整整三天,却一觉都没睡着。
第四天是纪云生打过来的电话,林清也才接了,“纪医生,是不是南风出了什么事?”
她的嗓音有点哑,嘴里泛着苦味。
“他没什么事,恢复得很好,今天转普通病房,你来医院吗?”
“……今天……”林清也翻了个身,久未动弹的关节发出卡巴卡巴的轻响,她抬手捂住了眼睛,“我……不去了吧,麻烦您帮我找个医院的护工帮他搬东西,钱我转给您。”
“……你现在在哪?”
“……在睡觉,”林清也答非所问,“想休息一下。”
“林清也,”纪云生终于没了耐心,“一个亿在手,现在花起来挺大方是吧?!”
“……”
“那天不是你亲口对媒体说的吗?!”纪云生咄咄逼人,“一个亿,你出门可得小心着点,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呢!”
“……纪医生,”林清也扯了扯嘴角,“他们不知道,您就不用这么刺激我了吧。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个亿的现金存进卡里,对于任何企业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林清也,你现在知道被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了?那你在媒体前面胡编乱造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
“你也敢扯这么大的谎!”纪云生几乎是在吼她了,“你不看微博吗?!你不知道现在社交媒体上你成了什么样子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亿的谎撒出去,你没有顾时晏身边那样的安保,多少人盯着你这块肥肉?!”
林清也平躺着,哪怕是这样,也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脑子里的神经好像马上就要断了,一阵一阵拉扯的疼。
她笑了笑,微微蹙眉抵过一阵疼,然后又是淡淡地开口,甚至带了点现在网络上的流行语,“没事,名声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
她没心没肺地笑,眼神黑暗中的眼神却是空茫的,“随他们怎么说吧。”
反正顾时晏和顾氏集团已经保下来了。
纪云生那边很久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想到林清也疯得这么严重。
沉默了一会,等到林清也这边都准备挂电话了,纪云生突然问:“你就不怕魏南风知道?”
“……”
“你就不怕你家里人知道?林清也,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哪怕你家里人不关注财经界的新闻,也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时间久了也是会听说的,你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那就麻烦纪医生,”林清也顿了顿,“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先别让南风接触电子产品。”
林清也没再听纪云生相劝,让她再去做一个澄清声明,或者直接挑一个闹腾的最欢的媒体告上法庭,告他们涉嫌侮辱诽谤,其他的媒体也能老实一些。
她挂了电话,躺在一片黑暗里,只有手机那一小片光亮。
她盯着手机屏幕,缓缓将几个社交媒体按了卸载。
主动献祭的祭品是不需要知道现在到了哪一步的。
至于家里人,老实说,除了上了年纪的爷爷,其他人,林清也都不是很担心。
而老爷子这些年腿脚也不利索了,不出门,日常也不戴助听器,眼睛也看不清什么字了,几乎与世隔绝。
林清也曾经惋惜过爷爷那么能干的一个人,晚年了也是这么无力,如今倒有点庆幸起这份无知无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