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铭城放下筷子,不自然道:“前阵子我认识了个女孩子,比你小一些,人很不错,温文尔雅有学历懂礼数,长相也出众。”
“那你去见呗,告诉我干什么?”贺衡恩自若道。
“贺衡恩!”贺铭城暴怒,猛拍桌子,“你怎么说话的!”“小恩……”徐锦婳担心的声音紧随而来。
贺衡恩懒懒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们两个,接着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你都多大了你知不知道?”贺铭城盛怒不已,大声呵斥着,“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每天就守着你那个破律所,明年你就二十九岁了!”
“哪家的孩子跟你似的,快三十了一次恋爱没谈过,一点结婚的意思都没有!”
“人家那么多少爷小姐,不都是年纪轻轻就找到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你呢?他们到你这么大,孩子都会跑了!”
“你这样传出去,叫别人怎么想?是说我贺铭城不管你还是说你贺衡恩身体有问题!”
徐锦婳把头转过去,这样的话只叫她觉得不堪入耳。
贺衡恩心底暗自发笑,面上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装模作样的把它叠好:“陈一前阵子还和我说呢,说他叔叔有换掉部分股东的打算。”
“换掉部分……”贺铭城迟钝地跟着贺衡恩的话念着,随后便又立刻大叫起来,“他换就换你跟我说什么!我是偷他钱了还是给他惹事了!我——”
话说一半,贺铭城停下了。
贺衡恩兀自笑笑,拿过果汁喝了几口。
“你不去见也可以,你自已的人生大事,我不能把你驾到民政局,既然这样,你把公司……”
“再往公司送几名律师?好啊。”贺衡恩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集团家大业大,可以理解,法务又缺人了是吧?没关系,怀正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就算你想把公司部门里所有的法务都换成怀正的人,我也接受的。”
“这不是商场上都说嘛,儿子大了,有实力了,和自已的父亲强强联合才是最上得了台面的,在那么多富二代挥霍家业的时候,你儿子为你的企业保驾护航,这值得你拿到外面去炫耀吧?”
“你!!”贺铭城阴沉着脸,眼含怒气,毫无形象可言的狼狈地指着他,“你别太过分!”
“贺铭城!”徐锦婳终归忍受不下去贺铭城的坏脾气,阖目低声叫喊他。
贺衡恩把自已的每根手指都擦干净,一边擦,一边神情漠然地和贺铭城对视、交锋。
一个五十多岁的久居上位的男人身上恶臭的毛病多到令人发指,贺衡恩每每看了都会作呕。
贺铭城潜意识里的高傲自大,下意识的指责与教育,让贺衡恩看了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实在无法与这样的一个男人共情,尤其这个男人还是自已的父亲。
他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风轻云淡地说了句:“谁和你说我身边没人的?”
“你说什么小恩?”徐锦婳率先有所反应,她不顾贺铭城的脸色,笑着问他,“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是哪家的姑娘?和你们律所有合作的公司吗?”
“算是吧。”
在怀正上班,可以算做合作吗?
个人和律所的有关劳动的合作。
“她在哪呢?”贺铭城愠怒道,“你谈恋爱了还不和家里说?想瞒着谁?怎么不带回来?”
“我想带就带不想带就不带。”贺衡恩向后挪动凳子,“看我心情,下次再说,今天我先走了。”
徐锦婳追上他的脚步:“诶,等一等小恩,你把这个拿上。”
她去厨房拎了几大盒过来:“这些你带回去吃,放在家里也吃不完,太多了。”
贺衡恩接过来,都是些蜂蜜、海参、帝王蟹波龙这种,程筝不常做的。贺衡恩把它们提在手上,带着走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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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衡恩站在路边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程筝的人影,车也没停在附近。他刚想给他打个电话,一转眼的功夫,程筝就步调缓慢地自远处拐角走出了。
程筝站到了离门口一百多米远的一棵树下,一双手揣进裤子口袋里。
他今天依旧是全黑,一条布料柔软的直筒裤,一件看上去很厚但其实有些透风的黑色薄棉袄,敞着胸襟,露出里面的黑色内搭。
身量像棵抽芽的小树,看着弱不禁风,细高挑儿的,身形板正。
他自有他的气场,更有自已形象的魅力所在。
贺衡恩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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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筝刚停好车,打算把等待的地点定在树下。站定后,顾盼中他很快就发现了前方的贺衡恩,连忙向他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贺衡恩和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嗯,吃个饭,很快的,你干嘛去了?”
“我还以为你会久一些呢,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件厚大衣,那时候突然想起你穿的薄,刚回来。”
贺衡恩低头看了眼自已的外套,忽然说:“那就去外面坐一坐吧。”
—
贺衡恩在导航上找到他前些天和沈润倾待过的桥,程筝看见之后和他说:他和陈一去的是另一处,“吹着风是挺凉快的。”
“都要冬天了凉快什么凉快。”贺衡恩无语地笑道,“你和他聊什么了?”
“真的没说太多,他和我说了点你们俩律所初期的事情。”
“他不添油加醋就算好事。”
“那倒没有。”
陈一几分钟的言论概括不了他和贺衡恩的六年。
站在桥边,贺衡恩稍稍弯腰,将胳膊搭在栏杆上,程筝抱着外套过来。
“你经常来这里吗?”程筝问。
“不经常,连偶尔都算不上,上一次还是沈润倾回来那天。”
“心情不好才会来?”
贺衡恩晃晃脑袋:“这倒不是,不能说是心情不好,没太多可悲观的事情,但人是感性动物嘛,总得有多虑的时候。”
他笑着说:“总得给那些多出来的情绪一些消化的空间吧?不能什么都要把它划分到难过的情感里。”
“有时就想发发呆走走神,过后感觉还挺舒服的。”
“也是。”程筝附和道,“我总是这样,没有不高兴没有难过,但想得多,一想多了自已就想放空大脑,任何事都不在意的感觉挺爽的。”
他把大衣披在自已身上,然后轻轻贴近贺衡恩的身体,用胳膊和衣服布料将他圈牢,靠上他的耳朵:“我是怕你不开心,觉得你和他们吵架了似的。”
“和他们吵架不会让我不开心。”贺衡恩莞尔道,“只能助长我胜利的气焰。”
“这么厉害啊?他们吵不过你?”
贺衡恩没有回答,只摸上大衣的吊牌,问:“这衣服很贵吧?”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