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烛翻看着奏折，也不知为何，那些家伙最近呈上来的折子少了许多。
瑶姬与他们的关系挺好。
闻人烛草草翻了两下，除了几件没那么重要的要事，还真没事了。
魔界并不需要太多管理，比起处处深思熟虑，闻人烛更推崇武力解决。
妖魔本就蛮横，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
左右不过是些武力可以解决的事。
闻人烛没了处理政事的心思，他把折子往桌上一扔，抱着手靠在椅背上。
一本折子好巧不巧地被碰得掉落在地。
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道黑影就蹿了出来捡起地上的折子，又恭恭敬敬地放了回去。
闻人烛这个没实体的手下，影族的，被他顺手救下来的，木讷寡言，闻人烛指哪他打哪，纯影子，没自已的想法。
影子出来了，闻人烛才抬眸看魔。
影子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跪着用膝盖走上前，他捧着文书的双手高高举起，头却深深埋下。
闻人烛对于他这动不动就跪的爱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闻人烛拿起文书，他只是给影子摆了摆手，魔才无声无息地潜入阴影之中。
其实影子没有名字，闻人烛不晓得给他一个咋样的名字，一直等着有机会就起，等到现在了还没起出个合适的名字。
文书外面套了一层皮，被绳子卷了起来。
闻人烛解开绳子，他心里还在吐槽这魔传达文件的方式也太古板繁琐了。
刚解开，他正要打开。
却收到了江砚的传音。
他眼神一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
江砚越睡越累，可他清醒的时间又少得可怜。
江砚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天塌了。
他这年纪轻轻的，就嗜睡成这样，莫不是年纪轻轻的就要没了？
深色大床上的青年只是简单地披了一身单薄白衣，他艰难地支撑起身子，耷拉着脑袋，身上的衣物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长发散落在床上，看不清脸部。
江砚身子软得很，使力的时候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已。
怀疑自已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副躯壳。
江砚靠着墙，他抱着膝，疲惫地把头埋了进去。
这副躯壳的毛病真是多得很，江砚恨不得再找一副进去活着。
早知道当初……早知道当初直接把叶云枫的身体抢走了。
江砚忽然抬起头，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他的性子，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抢占了叶云枫的身躯？
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为什么他从未起一些报复人的想法？
他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已。
过去梦境的种种历历在目，江砚也是从那时才发现一些自已从未质疑的事情。
他本不该存在。
江砚察觉到了闻人烛的气息，他撩起眼皮望去，却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帘子后面。
黑压压的影子压了过来，很有威慑力。
他的到来打断了江砚的思绪。
他就站在外边，不开口，也不作为。
江砚看他那死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木桩吗你是？”
闻人烛一靠近就看见江砚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
他全然忘记了江砚给他传音时的淡然自若。
看到这副景象，他甚至是觉得那是江砚在逞强。
这样关着他，确实是不好。
闻人烛愈发内疚。
他很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人，但他们貌似在冷战，闻人烛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个冷战为何开始的，他只知道现在站在江砚面前，他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自知自已理亏。
也不知道江砚现在对他是个什么感觉。
闻人烛心里忐忑又害怕。
里边的人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未动，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
只听一阵布料的摩擦和床的颤动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穿过重重纱帘，暴露在了闻人烛眼前。
那双白净漂亮的手平摊开来，似乎是在等着闻人烛的动作。
闻人烛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只漂亮的手上，干净流畅，每个指节好像都是被精心雕琢过似的，充满独特魅力。
这只手拢了拢，好像是在提示他去握住。
闻人烛不自觉地抬手搭在上面。
下一秒，他便被拖了进去。
闻人烛一抬眼，待他看清了，便对上一双多情眼。
江砚撑在他身上，低垂着头，长发落在闻人烛的脸侧，他抬手撩开那些不安分的、落在闻人烛脸上的发丝，漂亮的眸子透不出一点光亮，宛若古井，空洞黑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说。”江砚改撑为趴，闻人烛只觉得身上一重。
“我没有想杀你。”江砚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二人上一次聊天已经是三天前，江砚想了许久，还是没办法违背自已的意愿。
只是三天，他想闻人烛想得发疯。
他那关于嗜血的记忆不多，却偶尔能在梦里遇见。
可巧，这些日子无休无止的梦境叫他梦到了那段记忆。
梦里，他刚灭了红尘剑，经脉被过分吸收的天道之力毁了大半。
经脉被毁的痛楚难以描述，可那该死的天道之力还在快速修复他的身体，这种重生又死亡的感觉叫人生不如死。
只是那点短暂的时间里，他疼得晕厥，却又被痛苦刺激醒来。
他看不清，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闻人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还是选择护着他。
闻人烛也跟着他去了墨渊，然后把他带了出去。
江砚知道墨渊这个地方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里是祂特意留给龙族唯一后代存活的地方，荒芜，却又危机四伏。
感知被大大削弱，对外界的感知就像是一个又聋又盲的残疾人。
江砚知道他在墨渊待了很多年。
眼睛上忽然一热，视觉被一只大手剥夺了。
“别这样看我……”
身下男人的声音沙哑得有些奇怪。
江砚感觉那更像是哽咽。
“为什么？”江砚任由他捂着自已的眼睛。
“你眼里没有我。”
闻人烛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