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肖笙本来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锅里正在翻炒的鸡蛋上,陡然听到这么一阵声音,顿时浑身一激灵,手里的锅铲被吓得一掉。
肖笙吸了吸鼻子,眼眶终于兜不住眼睛里的眼泪,豆粒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顺着脸颊留下来。
“阿婆......”
另一头,阿婆听到肖笙赤裸裸地揭穿她的底,心里一点没有恼,只是脸上故作恼怒,“好你个幺幺,现在都学会打趣阿婆我了,我劳累了个几十年,打点牌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说完,小老太太还傲娇地“哼”以此表示她的不满。
肖笙把电话凑近,语气有点正经,“你熬夜打牌当然管我们的事情了,你看你到时候熬夜打牌,加上你年纪都有进步不小了,到时候身体肯定容易遭不住,所以到时候你一住院,我们肯定都要放下手头的事情回来照顾你,不是吗?”
肖笙越说越觉得自已说的很有道理。
阿婆的语气带着点控诉,一脸痛心疾首。
“好啊,我算是听明白了,是幺幺嫌弃我了,嫌弃我年纪大了,怕我到时候身体垮了到时候拖累你们!”
肖笙一听她这个语气,就知道老太太的戏精瘾儿又犯了。
肖笙蹬了蹬脚,把脚上的鞋子蹬掉,借着腰腹的力把腿顺势放在床上,她想了想,打算配合老太太的话,跟她演一演。
肖笙眨了眨眼,嘴成“o”型,是一个很夸张的程度,“天哪,我们瞒了这么久的事还是被你发现了!”
老人手机另一头传来些细碎声音。
“好哇,你们终于承认了你们的腌臜用心!”
肖建军曾经无数次提议把老太太接到宣城城区里跟他们一起生活。
每一次开口,老太太都是拒绝,眼里全是抗拒。
她先是说家里种了菜,养了家禽,人走不开,肖建军提议说可以给钱让邻居帮忙看一下,或者直接买了不管。
老太太又说,这里是她和老头子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她走了,隔三差五没个人烧纸聊聊天,老头子一个人会孤单,也会在地下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说死了也没人烧纸,白在世界上活了一辈子。
肖建军又给出了建议。
......
到最后,肖建军劝不动老太太,知道她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青禾镇,去主城区生活。
和老太太嬉戏打闹了一段时间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肖笙之前好转的心情转眼又冷了下来,整个人缩在床头,声音有些闷闷,“阿婆,你是不是因为崔枚才不愿意离开青禾镇的?”
隔了一段时间,老人手机那头才传来声音。
“你说什么?刚才阿婆我在下面条,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
肖笙伸了伸手,揽住一旁的抱枕,压在怀里,一字不落地重复了刚才自已说的话。
“你这孩子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呢?要是一天天闲的慌,多做两道题去换换脑子。”
老人手机那头,阿婆把面从锅里拿筷子挑进碗里。
“还有,崔枚是你妈,哪有自已女儿喊自已妈名字的,你看你爸也没有喊我齐桂芬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平时在我背后也不叫我阿婆,喊我本名的?”
肖笙在床上打了个滚,没有被老太太的话带着走,语气变得严肃,“齐桂芬,请你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崔枚和肖建军两人一起在外面闯出些名堂后,就很少再回青禾镇。
仅有的一次,是在除夕夜,肖笙记得很清楚。
崔枚和肖建军开车回到青禾镇,街坊邻居都出来看。
因为青禾镇上很少有小轿车,所以镇上的人们一看到小轿车就特别稀奇。
张大姨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闪的车,尤其这车还是以前一起干农活的人买的车,忍不住上前拿手不停地摸了摸。
“哟,崔枚你们两口子在外面混的不错,连车子都搞起来啦。”
崔枚听惯惯了商场里的奉迎,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来的刺耳。
崔枚看张大姨整个人都要趴在车盖上,脸上的端庄终于维持不住,忍不住开口,“你别那么大力气摸,摸坏了补漆很贵的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大姨身上。
“张英,你刚干完农活,手洗没洗哟,就干去这么老贵的车!”
“就是,就是,你自已买不起就别摸啊,到时候摸坏了,赔不起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就知道厉害了!”
“要想摸,有本事自已买一辆啊!”
……
哄笑声不止。
张大姨人不坏,做事总爱斤斤计较,平时遇到开她玩笑的人都不带怕的,但一时这么多人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有嘲讽,有讥诮,顿时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张大姨讪讪道:“不久一辆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崔枚站在一旁,环着胳膊,丝毫不顾一旁肖建军在旁边的劝阻。
“这俩车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它就只是让你的眼睛黏在了上面而已。”
一场闹剧以崔枚像左邻右舍分发红包而宣告结束。
进屋以后,崔枚的眉头一直是紧皱的,没有舒展开过。
“这碗这么有个缺口,这还怎么用?”
“大厅里的灯一直在闪,为什么不换掉?”
“厕所这么没有灯,这叫人这么上厕所?”
……
崔枚没有等到吃年夜饭,就带着肖卓驱车回了临海。
一起吃年夜饭的人就只有齐桂芬,肖建军和肖笙。
.
阿婆唆了一口面条。
“你这孩子一天天瞎捣鼓些什么呢?我不喜欢你们城里人的那些调调,就喜欢待在青禾镇,这需要什么理由?别什么都扯到你妈身上!”
肖笙反驳,“我也喜欢青禾镇,那你怎么要我到城里来?”
“你就该跟着你爸妈,跟着我个老太太干嘛,拖累我?加上城里条件好,你成绩这么好?待在青禾镇怕是要埋没一个人才喽!”
“好了,小孩儿就要早点睡觉,不然长不高!”
阿婆说了这句话,就没有任何预兆地挂断了电话,正如她当年没有预兆地要她跟着崔枚一起生活。
可是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有自已的想法了。
为什么他们总把她当成一个什么不知道的小孩儿?
肖笙讨厌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