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中午，街道边的行人很多。尚安在车门背后向外抬头，恰好看到几个孩子追逐着气球跑过。阳光直射而下，晃得尚安眯了眯双眼。
她听见了吆喝声，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声音的主人。
“诶，有人写字！”郝思嘉颇为惊奇，“京城大街上还有这种摆摊的？没有城管管吗？”
她紧挨着尚安蹭下了车，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路边支着小摊的人。
出乎尚安与郝思嘉的意料，摆摊的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素色麻质服装，倒是很有书法家的气质。小桌上摆放着几把扇子和几叠牛皮纸或信纸书签。有的上面已经写上了墨字。
车停下的地方离摊位很近，老太太抬起头，恰好与尚安对视。
她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姑娘，看看书法书签扇面啊。”
尚安礼貌摇头，“谢谢，不用。”
但郝思嘉表现得饶有兴味，凑上去看老太太书法写的怎样。
尚安也跟着她来到摊位前面。
她不懂书法，所以看不出这些字的水平。只是老人一个人在外面摆摊，还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当老太太问她自已的字写的怎么样时，她也赶紧夸奖：
“真是手心两忘，落笔有神。”
老太太笑呵呵的，一副对尚安很是赞赏的样子。
欣赏完书签，两人就往营业厅里走。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重新补办电话卡。
这还是尚安第一次丢失手机去补办，对一切流程都很新鲜。郝思嘉则绕着营业厅里展示的手机东看西看。
尚安恍然，郝思嘉的手机也在那场绑架案中被扔了，她连忙问道：“你买新手机了吗？”
郝思嘉一脸“你说呢”的表情，“没有手机我怎么对考试答案，怎么生活。”
尚安想了想，“你买新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郝思嘉正在营业厅展示柜上的平板上划拉，闻言头也不抬，“不用。理论上这些财物损失是由法庭审判下来之后，罪犯承担的。”
也就是说，最终刘婷和张青松会赔偿她们的手机。
即使尚安在内心深处再同情二人，这也是法律规定的内容。
今天办理业务的人并不多，尚安很快就经过了身份验证、签字领取了自已的电话卡。只是两人还没有走出营业厅的大门，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在发生激烈的争吵。
爱看热闹的郝思嘉夺门而出，尚安只得跟在后面安上了门（不是）。
刚刚他们路过的小摊旁边，摊主奶奶正气得脸色微红，双手环抱在胸前，和身前的男人大声争论。
“小孩子不懂事，弄坏了就弄坏了，东西也不值几个钱，至于吗？”尚安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倒是一副犯了错的表情，揪着大人衣角躲在他腿边。
听他这么说，尚安也看向小桌子，发现桌子上几把扇子上都沾染了墨汁，墨汁在扇面上并不均匀地流淌，把一些书签和桌子都弄脏了。
想来是小孩调皮，打翻了墨汁。
老奶奶显然不擅长和人争论，只是气势很弱地皱着眉头，“小孩儿好动没事，可你说是我的东西把他衣服弄脏了，让我赔，未免太不讲理了吧。那我还非要你赔不可了。”
男人嗤笑一声，“我不讲理？这地方让人摆摊吗？要不我把城管找来问问？违规摆摊还不管好自已东西，反了天了。”
尚安看老太太也是个斯文人，忍不住上前说道：“你好这位先生，我就是城管局执法大队的，在这里摆摊合法，你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已给的。
今天的京城风大，尚安穿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还戴了口罩。男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这时候王助理从车边一个垫步上前，“尚队，怎么了这边？”
尚安内心赞叹，以王助理的反应速度和演技，完全可以进戏剧学院深造。
男人又看了看穿着西服套装的王助理，虽然还是对她们的身份将信将疑，但也看出了，他们应该不好惹，欺软怕硬的本能发作，又嘟囔了一句：“孩子还小呢...”
说完就要拉着孩子离开。
“站住”，老太太绷着脸的样子真的很严肃，她对男人说，“你得赔钱。”
男人当作没听见，就要和孩子一起往外跑，可尚安眼疾手快，一下子站在了他们的逃跑路线上。
练了多日散打，又上山劳动了一段时间，今时今日的尚安多少有了点打斗能力。她双脚微微分开，前后错开，膝盖弯曲，双手握拳抬高在身前，眼看就是一个格斗的架势。
“咏春，尚安”
男人不以为意，甚至有点想笑，伸手猛推尚安，却没想到尚安纹丝不动。他满脸愕然，可又不相信尚安真的会打人，马上就要发火嚷嚷。可腿边的孩子情绪却突然崩溃，“哇哇”大哭起来。
他恼怒地打了一下自家孩子，换来了更激烈的哭声。男人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推搡。于是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算我晦气，我赔行了吧。”
然后转过身，在小桌子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老太太没有设置语音播报，尚安也不知道他赔了多少钱。不过摊主对男人的离开并未发表意见。事情就算解决了。
等到男人带着小孩消失在视线之外，尚安才回过头安慰老奶奶：“您没事吧？”
老奶奶手里正拿着手帕擦拭墨汁，看得尚安一阵心痛，从自已兜里掏出了纸巾递过去，“手帕脏了不好洗，用纸巾擦擦吧。”
“行，谢谢你了。”老奶奶一愣，然后笑容慈祥地接过纸巾。把桌面擦了个差不多，才感叹道：“可惜了......”
尚安以为她在可惜自已的商品受损，没想到她下一秒说道：“可惜了我这笔字，这张书签刚找到点感觉。”
还没等尚安措好词安慰，老奶奶就收起了遗憾的表情，说道：“小姑娘，我送你一张书签吧。”
尚安连忙推辞，可别看人年纪大，动作异常迅速，大笔一挥，在身前一张书签上留下了一句诗：
“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尚安捡起书签扫视其上文字，惊喜非常，明明是一个陌生人赠送的词句，却异常符合她此刻的期许。辛弃疾祝福门生科举中第，自已又何尝不希求考研上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