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家女眷忙着做棉衣时,沈家村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大丰收,家家户户的壮劳力都忙碌着,田野里比村子里热闹多了。
谭家老宅的菜地已经空了,在沈朝月跟着沈家兄弟进山打猎时,王红梅带着沈朝云将谭家老宅里的菜全收进了沈家地窖。
谭家老宅再次空置了,不知道它是会迎来新房客,还是会永久空置下去。
沈家后种的几亩地还要再等等才能收割,但是之前那十亩地已经可以收了。
沈家老两口和秦英待在家里,沈老头忙着硝制皮子,处理鹿茸和狍茸,秦英和沈老太忙着做棉衣。
院子里很安静,孩子们都去地里帮着干活了,比起待在家里,他们更喜欢去地里。
沈家的地里,五个大人带着一群孩子热火朝天地忙活,身处这样的氛围中,沈朝云暂时忘却了周怀咏的背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正午太阳毒辣,沈家劳力们吃过午饭就歇在家中,等到不那么晒了,再出发去地里。利用午休时间,沈家兄弟叫来曹老二,三个人很快建造好了一个宽敞美观的马厩。
沈家院子很大,马厩就建在了鸡舍旁,竟然一点也不显拥挤。威风凛凛的黑马住进了马厩,车厢也移到了后院,锁到了马厩旁。在黑马的衬托下,它的邻居们显得矮小蠢萌,尤其是那两头大肥猪,除了一身肥膘再无可爱之处了。
这日,沈家人照常在地里劳作,王红梅有些口渴,她停下手里的活,拧开水囊猛灌了几大口水,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那不是曹老二吗?他着急忙慌地干啥去?”
沈家人都停下了动作,顺着王红梅手指的方向,只看到曹老二跑远的背影。
“这是出啥事了?他咋急成这样?”
沈朝月想了想,放下手里的镰刀,打算去找曹家人问问。两家的地离得不远,沈朝月看向曹家那边,发现曹家人都放下了农具,看样子是打算全都回家去。
“小姑,我去问,我跑得快。”
青竹飞快地跑了过去,没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不好了,曹奶奶生病了,好像是特别严重的病!”
青竹口中的曹奶奶就是隔壁的王氏,沈朝月口中的“赛熙凤”,沈家村最高强度的声呐。
听说王氏生了重病,沈朝月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曹家看看。地里的活可以明天再干,王氏的病却拖不得,尤其是在古代社会,一点小病都能要人命。
沈朝月几人将一群孩子带回了沈家,交给了沈老头和秦英看管,没让他们跟着去曹家。曹家现在肯定一团乱,孩子们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消停待在家里。
一走进曹家院子里,沈朝月就闻到一股药味儿,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鼻子。沈朝月从小就不喜欢闻中药味儿,更是喝不了一点中药,喝到嘴里就会呕出来。
曹家的三个孩子正坐在院子里,大凤和二凤不停地抹着眼泪,唯一的男孩曹得宝呆呆地盯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凤看到几人进院,跑过来抱住了王红梅的腰,小声抽泣着。
“婶子,我阿奶喘不上气了,浑身烫地吓人,咋办啊?”
沈朝月听着大凤的描述,心里一沉,快步走进屋里。她进屋一看,曹老头蹲在地上抱着头,沈老太和曹老大夫妇聚集在王氏的床边,正轻声安慰着床上的王氏。
沈朝月凑到床边看向王氏,见她脸色发红,喘气极其吃力,脖子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血块和淤肿。沈朝月用手帕包住手掌,轻轻撸起王氏的袖子,不出所料,手臂上也是同样的症状。
沈朝月叹了口气,赶紧离开了床边,并将沈老太拽走。
“娘,姜嫂子,曹叔,你们听我说,曹婶子这个病有传染性,极有可能会传染给其他人,你们先去院子里,等大夫来了再说。”
一听说有传染性,姜氏和曹老大对视了一眼,听话地往屋外走。沈老太尽管十分不舍,但还是走到了院子里,背对着众人偷着抹眼泪。
沈朝月看向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曹老头,轻声劝道:“曹叔,要不你在门口等吧!”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婶子,我不怕传染。”
沈朝月非常能理解曹老头的心情,尽管她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不得不开口。
“曹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得替孩子们想想,万一你被感染了,传染给孩子们咋办?”
沈朝月这句话让曹老头沉默了,他慢慢站起身,回头看了王氏两眼,这才低着头出了屋子。
沈朝月想让曹老头去其他屋子休息一会儿,实际上是想让他自行隔离。不过曹老头说啥也不同意,就守在王氏的门口,眼巴巴看着躺在床上的王氏。
沈朝月把曹老大夫妇安排进了一间屋子,就连短暂接触过王氏的沈老太,沈朝月也让她独自在墙角落泪,先别接近其他人。
沈朝月站在离沈池等人远一些的地方,这个位置正好能透过窗户看到王氏,每隔一会儿沈朝月就看一眼王氏。
“你二叔和二婶去哪儿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沈朝月这才发现一直没看到曹老二和赵小梅,她赶忙问桌边的三个孩子。
“二叔和二婶去里正爷爷家借牛车了,说是要去镇上请大夫。”
沈朝月快速思考了一下,对着众人吩咐道:“小池,你赶着马车去镇上请大夫,牛车太慢了。大哥,你带着玉安去灵河村请孙大夫,顺便把秀河接回来。”
沈家兄弟应了一声,飞快跑出了院子,沈朝月又将没进过屋的王红梅和沈朝云劝回了沈家院子,说需要帮忙就叫她们。
沈江不太爱说话,遇到事情也不太懂得变通,让玉安陪着他一起去,沈朝月更放心一些。
在现代社会时,沈朝月关注过一位博主,这位博主制作的视频都是科普古代社会相关知识的,其中有一期就是关于古代致命疾病的。
由于古代社会的医疗环境和医疗手段都相对较差,有那么几种病染上就很难再医治好,甚至还会传染给身边人。
王氏的症状很像感染了伤寒,而且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不仅有了高烧气喘的症状,身上也开始浮现红斑淤肿。
沈朝月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位博主在视频里科普的内容,顿时心情沉重无比,心里很是难受。
她记得那位博主说过,一般出现了这些症状,基本上就回天无力了,最多撑不过两三天。
而且伤寒的传染性很强,长时间接触过王氏的曹家人都要进行隔离,还要多休息,多喝水,定时吃抗病毒的药和消炎药。其他短时间接触过王氏的人也要提前吃一些药,将病菌扼杀在摇篮里。
沈朝月不知道遮住口鼻有没有用,但是还是走到院墙边,冲着沈家的院子喊了两声,让王红梅和沈朝云临时制作一些简易口罩。
说是简易口罩,其实就是将旧衣服裁成大小相同的长方形,把两块长方形的布叠在一起,两侧再缝上两根绳子,能挂到耳朵上。
王红梅和沈朝月快速缝好了五个口罩,扔到了曹家院子里,沈朝月先戴好了口罩,又让院子里的沈老太和三个孩子也戴上。
正在这时,曹老二和赵小梅跑进了院子,赵小梅的眼睛肿得活像两个核桃。
“朝月姐,我娘咋样了?”
“我看着呢,还是之前那样,不停地大喘气。”
曹老二说完,就要进屋去看王氏,被沈朝月拦住。
“我已经让沈池驾着马车去镇上请大夫了,还让大哥和玉安去灵河村请孙大夫了。这病可能会传染,你把口鼻遮住,尽量离曹婶子远一些,有啥情况叫我们。”
王红梅和沈朝云速度极快,又有五个口罩扔了过来,沈朝月赶忙拿给曹老二拿了两个,让他自已戴一个,再给曹老头一个,随后她又给了赵小梅一个。
伤寒要是扩散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果会相当严重。公元二百零四年,一场伤寒瘟疫在长江以北的中原地区持续了十几年,让两千万人失去了生命。
曹老二学着沈朝月的样子戴好了口罩,走到了门口,和曹老头并排站在一起,他伸手搀扶住快要站不住的老父亲。
“小梅,你俩是去借牛车了吗?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朝月姐,我和二水先跑去了里正叔家,才知道里正叔坐着牛车去镇里了。我俩又跑去了周老大家,想着万一周老大忙着收庄稼,没赶着牛车去镇上呢!结果……”
结果周老大的牛车也不在家,沈家村只有这两户人家有牛车,他们两个只好跑了回来。
“马车就在隔壁,你俩直接赶着马车去镇上多好,或者去地里找我们,让你沈池哥赶着车去镇上不就行了。”
“我们太着急了,根本没想起来你家有马车的事儿。”
沈朝月勉强和赵小梅聊了几句,就又一次望向院门口,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向门口了,但是沈江和玉安还没回来,沈朝月感觉时间过得太慢了,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感觉王氏的生命变成了一个沙漏,时间每过去一小会儿,王氏的生命就流逝了一点,她真害怕沙漏会全部漏完。
口罩接连不断地扔了过来,沈朝月的手里已经攥了一沓口罩了,只要再有人踏进曹家院子,她就立刻给那人发一个。
赶上了秋收,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活着,直到此时此刻,知道王氏病重的村民也没几个。
正当沈朝月等得着急时,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沈朝月几人向院门口看去,就见赵老蒯和张寡妇快步进了院子。不光沈朝月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愣住了,都直勾勾地看着这对组合。
自从上次离开张寡妇家,沈朝月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此时突然再见到她,沈朝云觉得她变化好大。
张寡妇一改往日的美艳装扮,此时的她,穿着一身浅色衣裙,简单地盘了一个发髻,脸上妆容极淡,看着朴素又温婉。
“你们两个……”
“朝月姐,我们听说王婶子生病了,就特意过来看看。咱们村子也没个大夫,去其他村请大夫要花不少时间,我多少懂点儿,先在一旁照料着,等到大夫来了,咱们就都能放心了。”
赵老蒯背着一个小药箱,张寡妇拎着一个小篮子,估计里面装的是赵老蒯炮制好的药材。
曹老二听见动静,赶忙走了过来,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对着赵老蒯就鞠了一躬。
“太感谢你了,那你快进屋看看我娘,她情况不太好。”
沈朝月和两人说了王氏的病可能会传染之事,又递给赵老蒯和张寡妇两个口罩,两人都戴好后,几人进了屋内。
沈朝月提醒赵老蒯要多加小心,救治王氏和保护自已同样重要,赵老蒯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床边。
他先是摸了摸王氏的额头,接着小心翼翼地掀开王氏的衣领和袖口,最后又为王氏把了脉,这才忧心忡忡地走到了门口。
“王婶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浑身发热的?应该有几天了吧?”
“是有好几天了,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天气热,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是不是还有过肚子疼的情况?再就是不想吃饭,提不起精神。”
“有,我娘这几天都不怎么愿意吃饭,至于肚子疼,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要是肚子疼,她肯定也会忍着。”
听着赵老蒯和曹老二的对话,沈老太直叹气。
“哎!咱们庄稼人,从来不把小病当回事,总觉得挺挺就好了,啥时候挺不住了,这才会去请大夫。老蒯啊,你王婶子这病严重吗?你能治不?”
赵老蒯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开了口。
“我医术差,我只能暂时照料王婶子,让她好受点。不过等到镇上的大夫来了,肯定会有办法的。”
赵老蒯说完,重新走到床边,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又小声交代了张寡妇几句,便开始在床边忙活起来。
张寡妇去了灶间,没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碗走了出来。她走到床边开始给王氏喂药,等到王氏喝完了药,赵老蒯让曹老二将碗打碎,不要再用了。
喝完了药,又等了一会儿,王氏的喘气声果然变轻了,看着不那么难受了。
曹家父子对着赵老蒯二人连连说着感谢的话,赵老蒯却并未露出喜色。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大凤激动的声音。
“小叔,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