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了周老大的牛车,沈朝月就开始冥思苦想,至于沈老太和沈朝云是如何评判刘家与张寡妇的爱恨情仇,如何称赞孙诗韵的大方自信,沈朝月都没有插话。
两个女儿已经签了断亲书,她们与刘家没有关系了,自然也不必再姓刘,再说,刘这个姓哪有沈这个姓好听。
除了要改姓,更要改名,而且要改成独特且有意义的好名字。沈朝月将身边女孩子们的名字都回忆了一遍,越发讨厌喜儿和盼儿这两个名字了,这两个名字简直和招娣与盼娣一样恶毒。
对比一下青竹和青苗,再对比一下诗韵,很容易就能根据名字判断出刘家重男轻女,而沈家和孙家比较疼爱女儿。
沈朝月坐在牛车上绞尽脑汁地想着好听的女孩名字,穷尽毕生所学,将自已掌握的所有汉字全搬了出来,就是想不出来。
哎,平时感觉自已知识储备很丰富,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感觉不够用了。
“小妹,发什么呆呢?到村口了,快下车啊!”
沈朝月猛地回神,这才发现沈老太和沈朝云都已经下车了,周老大站在车旁拽着绳子看着她,居然和早晨到镇口时一模一样。
母女三人下了车,沈朝月和沈朝云一人背上一个背篓,跟在沈老太身后往家走。一路上不少人和她们打招呼,沈老太都抢先笑着回应,俨然成了官方发言人。
等到她们三人进了沈家院子,随着院门关紧,沈老太才揉了揉满是皱纹的脸,小声嘀咕:“哎,笑得脸都酸了……”
孩子们都出去了,沈家兄弟去了地里,说是要去看看地里的情况,家里只剩下沈老头和两个儿媳。看到三人进院,坐在沙发上的沈老头停下了手里的活,和沈老太开起玩笑。
“哎呀,以前让你去镇上溜达溜达,你就是不肯去,现在两个闺女回来了,你二话不说就去了,还是两个闺女重要啊!”
沈老太瞪了沈老头一眼,接过王红梅递过来的水,没好气地回怼道:“以前我倒是想去镇上溜达,可手里就攥着十几文钱,去了也是白去啊!”
沈老头也不生气,继续说道:“现在手里有钱了,你还不是一样,这也嫌贵那也嫌贵,啥也不舍得买。”
“瞎说!我和两个闺女这次可没少买,谁说我舍不得了!”
沈朝云听着老两口斗嘴,在一旁笑着,她突然觉得只要家人都好好的,日子也没那么难了。
“爹,我娘肯去镇上,可不是因为我,以前我拽她去,她都不肯去。现在可倒好,我姐一回来,她立刻就肯去了,你说她是不是偏心眼儿?”
沈朝月见沈老头落了下风,立刻站到沈老头这边,和他一起对付沈老太,气得沈老太点着沈朝月的额头,只说她没良心。
秦英照例在院子里散步,王红梅又去屋里给沈朝月三人倒了第二碗水,没办法,她们三人忘了带水,实在是太渴了。
沈老太把两个背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沈朝月没上去帮忙,她想让沈老太也感受一下拆快递的快乐。
沈老太将五花肉、筒骨和猪下水全部递给了王红梅,让她放进灶间。
接着她又拿起四顶斗笠和两件蓑衣,对着沈老头说道:“家里的斗笠和蓑衣都破了,前几天下雨,我看到大江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出门,回来时浇得跟只落汤鸡一样,就买了新的回来。”
沈朝月站起身,接过斗笠和蓑衣,全部放进了仓房。她看着小小的仓房里摆满了各种工具,有种田用的农具,有打猎用的工具,还有家用的铁制品和编织品,这让她心里十分踏实,沈朝月觉得自已的囤货癖又快要犯了,她赶忙离开了仓房。
桌子上还摆着新鲜的柑橘,两小包果脯,几包糕点,两斤蔗糖,还有一包饴糖。
沈朝月将蔗糖拿进了灶间,装进了一个比较精致的罐子里,放到了一个安全又隐蔽的角落。没办法,一屋子的调料就属糖最贵,沈朝月觉得怎么对待它都是应该的,要是条件允许,她都想把糖制品供起来。
剩下的水果和零食都被沈老太放了起来,留着大家伙儿慢慢吃,不过赶在沈老太进屋之前,沈朝月顺了两个柑橘,扒开外皮后,均匀地将两个柑橘分给众人。
“趁着他们没回来,咱们先替他们尝尝柑橘的味道,要是不好吃,咱们就全吃了,不给他们留了。”
沈朝月一番话,把大伙儿都逗笑了,可能是偷吃东西味道格外香的缘故,沈朝月觉得今天的柑橘格外甜。
东西都收拾好了,背篓也放进了仓房,还没到做晚饭的时间,几人就坐到院子里闲聊。
聊了一会儿,沈朝月又想起了给两个闺女改名的事,就开口道:“我这里还有一件大事,正要和你们说,我打算给喜儿和盼儿改名字,你们帮我参谋参谋,想几个好听的名字。”
沈朝月这话说得好突然,几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都愣住了。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全都来了精神,开始集思广益,疯狂地头脑风暴。
“哎呀,你说我咋就没想到呢!我的两个外孙女都不是刘家人了,凭啥还姓刘,必须改,她们俩都得姓沈。”
沈老太很是激动,说完后就不再说话,开始琢磨起好听的女孩名字。
还没等沈老太发言,秦英先开口了,她提出一个重要问题。
“二姐,喜儿和盼儿以后就姓沈了,那名字中间的那个字也要是青吗?”
沈朝月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她顺着秦英的话琢磨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用青这个字。
“还是不用青这个字了,只要听上去好听,有一定的美好寓意,就可以了。”
“小妹,你觉得喜儿改叫沈冬梅怎么样?冬日的梅花不怕寒冷,希望喜儿以后能像梅花一样坚强。”
沈朝云好歹做了十几年的秀才娘子,比普通的农家妇女有文化,说出来的话瞬间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哎呀,这个名字好,而且还有意义,我觉得不错。”
“大姐就是比我强,我可想不出来这么好听的名字,喜儿要是叫沈冬梅,那盼儿改成什么?”
除了沈朝月以外,剩下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沈朝云,等着她开口。沈朝云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不负众望地再次开口,又一次征服了众人。
“盼儿就改成沈冬雪,只差一个字,别人一下子就能听出来她们是姐妹。”
沈朝月一边琢磨着好听的名字,一边分心听他们讨论,听到大家都赞同沈朝云的提议,她赶紧出言否定了沈冬梅和沈冬雪这两个名字。
嗯,怎么说呢,这两个名字倒是不难听,但是有些普通,沈朝月觉得还可以更好一些。
“我觉得呢,咱们家里已经有红梅了,就别要冬梅了吧!”
沈朝月话音刚落,大家这才想起来沈江媳妇已经叫王红梅了,立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冥思苦想。
正在这时,院门被打开,七个孩子拎着大小不同的小篮子从院外进来,盼儿和周薇还牵着手。
这两个小姑娘同岁,盼儿比周薇早出生两个月,她俩共同语言最多,因此周薇最喜欢黏着盼儿。
“阿奶,你们回来啦!给我买糕点了吗?”
玉书最爱吃糕点,一进院子就跑到沈老太身边,仰着脸询问。
“买了买了,不光买了糕点,还给你们买了柑橘和果脯,对了,你小姑还给你们买了饴糖呐!”
这下坏了,沈老太的一句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孩子们一下子全跑了过来,围到了沈老太身边,吵着要吃饴糖。比起饴糖,经常能吃到的糕点和果脯,已经不太有吸引力了。
沈老太笑着答应,她走进屋里,把那包饴糖取了出来,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给七个孩子一人拿了一块。
这家卖的饴糖还算划算,虽然一文钱只能买一块,但是体积不算小,一块糖够孩子们吃好久。
青苗让沈老头帮忙,把她的糖块分成了几小块,留着慢慢吃。其他的孩子看到了,都围到了沈老头身边,让他帮忙把大糖块分成了几小块。
给孩子们分完,沈老太又来给大人们分,结果除了沈朝月和秦英,其他人都不肯要,都说留着给孩子们吃。
沈朝月无奈,从沈老太手里接过那几块饴糖,挨个塞到她们手里。
“以前想吃却吃不到,现在条件好了,该吃就吃,不用什么都留给孩子,孩子们想吃我再去买就是了!”
孩子们围在沈老头身边吃着糖,沈朝月把分成几块的饴糖递给沈老头,他接过去后,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一幕让沈朝月舍不得移开眼睛,怪不得古人要用“含饴弄孙”来形容老年人悠闲自得的生活,吃着饴糖逗弄小孩子,确实很幸福啊!
大家都吃上了饴糖,有个别同志舍不得吃,想把饴糖藏起来,给孩子留着,也被沈朝月当场抓包。
“大嫂,姐,你们俩赶紧自已吃,老是舍不得吃,啥都要留给孩子,娘哪里还有几块呢,够孩子们吃了。”
沈朝月将这两人的糖直接拆成几块,递给两人,看着两人放进嘴里一块,才放下心来。
趁着大家悠闲自在地吃糖,沈朝月旧事重提,让大家帮忙给喜儿和盼儿改名。
两个小姑娘听说自已要改名,激动地眼睛发亮,抱住沈朝月的腰转圈圈。
“太好了,我终于要改名字了!”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早就想改名字啦!”
正在这时,青竹突然开口道:“小姑,我需要改名字吗?”
沈老太笑了,语气自豪地说道:“你的名字是你姑父起的,这么好听的名字可不能随便改。”
不光沈青竹这个名字是周怀咏起的,沈家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是周怀咏起的,沈朝月不得不承认,周怀咏起的名字确实都很好。
“哎,要是怀咏跟你们一起回来就好了,他肯定能给喜儿和盼儿取出好名字。”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都纷纷夸赞起周怀咏有文采,即使已经知道他没有考中举人,但沈家人依然视周怀咏为才子,把他当成一家人。
“娘,我起的那两个名字不是也挺好吗?沈冬梅,沈冬雪,多好听啊!”
沈朝月再次听到了梅字,接着灵光一现,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诗。
“依然来坐梅花下,细细焚香拂战尘。这句诗寓意很好,表达了诗人对平静生活的向往,喜儿以后就叫沈依然!”
沈朝月说完,喜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接着就开心地跑了过来,抱住了沈朝月。
“娘,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以后就叫沈依然。”
盼儿急了,也跑了过来,有样学样地抱住沈朝月。
“娘,那我呢?我叫什么?”
沈朝月继续思考,有了沈依然在前面打样,她很快就想出了第二个。
“持卷静窗下,欣然笔墨间。这句诗也不错,表达了对简单而温馨的生活的向往,盼儿以后就叫沈欣然。”
盼儿听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跑到另外几个孩子面前重复着她的新名字。
名字想出来了,沈朝月感觉轻松极了,天知道她之前为了想名字,死掉了多少脑细胞。
“咋样?这两个名字好不好听?”
沈朝月塞进嘴里一小块饴糖,笑着看向面前几人,却见他们全部盯着自已。沈朝月被他们几人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问道:“好听就说好听,不好听就说不好听,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啥?”
“月儿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咋听不懂呢?你说的那些都是在哪学的啊?”
沈朝月听了沈老太的话,顿时反应过来,她刚才光顾着给两个闺女取名字,不小心念出了两句诗,念出了两句原身不应该知道的诗句。
不过,沈朝月很快冷静下来,沈家人都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会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找个合理的理由忽悠过去就好。
沈朝月刚想开口狡辩,就听一旁的玉安开口道:“小姑刚才说的那两句诗,我前几日刚刚读过,她应该是听到了,正好记住了这几句。”
沈朝月闻言,狐疑地看向玉安,就见对方含着饴糖看向自已,一脸地真诚。
沈朝月只好点头,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恰巧这时沈家兄弟进了院子,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